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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戴整潔,化好淡妝,賀嬌龍通常早晨七點半開始直播。兩三個小時滔滔不絕的講解後,趕在上班時間(注:因時區不同,新疆按北京時間10點上班)前,她飛快走進縣政府大門,開始一天的工作。一旁的同事全然看不出她僅睡了四五個小時的倦意。

距離“雪地策馬”短影片的爆紅已過去了近一個月。如今,賀嬌龍已暫時停掉了直播,思考下一步工作。用賀嬌龍的話來說,“爆紅不是目的,如何將直播流量沉澱下來,規劃好下一步直播方向,更好地助推當地的經濟發展才是重中之重。”

三度想放棄,爆紅後暫“如願”

賀嬌龍:現在熱度太高了。作為公職人員,我並不是要當網紅,而是去推廣我們縣的農產品。熱度一下起來後,我一開直播,直播間立馬會有幾萬人,他們也不都是來看公益助農的。

所以現在應該讓溫度暫時降下來,沉下心來,計劃下一步直播的方向。我們當前正在緊鑼密鼓地做好點對點的服務工作,包括對農產品的提檔升級,冬季旅遊的規劃等。

賀嬌龍在工作之餘拍短影片。(資料圖)

賀嬌龍:其實不光是在爆紅後,在開播的半年多以來,一些質疑就一直伴隨著我,讓我三次想放棄。當時就想,就算我堅持不下去,也不會有人過多地苛責我。

賀嬌龍:第一次是因為分管的口子多,工作太忙,壓力太大。我分管大農口,我們縣是農業縣;分管環保,我們縣又是國家級生態農業縣;分管市場監管,冷鏈、物流都在市場監管的範圍內。在一些同事看來,我是個幹實際工作的幹部,現在卻給自己貼上了一個“花拳繡腿”的標籤。其實他們說得挺很客觀,當時我也覺得自己應該聚焦本職工作。

第二次想放棄是因為網路上的一些評論比較扎心。記得有次我參加抖音平臺的“抖音有好貨·縣長來帶貨”活動。當時粉絲量只有6000多,我去了昭蘇縣的夜市,站在人群中作了一番演講,宣傳自己的家鄉,推廣農產品。當時就有網友評論說,“你作為一個副縣長,不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不為民服務,你有幾個粉絲,還直播帶貨。”

另外,為了給直播間引流,有時需要在平臺上發一些主播露臉的短影片。一些人看到就評價說“宣傳旅遊就宣傳旅遊,賣農產品就賣農產品,幹嘛要天天發自己的小影片,你就是為了標榜自己、宣傳自己”,聽到這些扎心、不理解的話也會有點難過。

回到現實工作中,周圍也有人不太理解。在一些思想比較保守的公職人員看來,公務員應該紮實地做一些具體工作,不應該拋頭露面,讓別人評頭論足。“你這麼成熟的一個領導幹部,怎麼能沉溺於抖音呢?”他們不理解這種新媒體宣傳方式,覺得我是在玩抖音。

第三次想放棄是因為我的家人。他們一直很支援我,但因為做了這個工作後,我就很少和他們交流,完全沒有自己的生活。我常常晚上只睡四五個小時,家裡人覺得我“走火入魔”了,認為我的這種狀態很可怕。加上半年多的超常規壓力,自己身體狀況也不是很好,瘦了很多,只有80多斤。

10月30日,昭蘇縣農牧業和旅遊業專案推介會在泰州舉行,賀嬌龍(左一)在現場直播。(資料圖)

賀嬌龍:春節期間的一波疫情,對我們這樣的縣來說,壓力也挺大的。我們的一些農產企業瀕臨倒閉,積壓的農產品也賣不出去。當時我們伊犁州黨委讓各縣做直播帶貨,可以縣領導開直播,也可以請網紅一起帶貨。

昭蘇縣是國家生態文明先行示範區,沒有工業,去年的財政收入才1.8個億。縣裡也沒有過多的精力來請網紅,認為也沒有必要。因為我是分管農口的副縣長,同時兼任縣農業農村局黨組書記,最後縣裡開會決定讓我來做這個事,就這樣做起來了。當時給我的定位就是助農主播,賣農產品。

賀嬌龍:是喜歡我的粉絲。說實話,就算是家人也做不到我一開播就到直播間支援我,但一些鐵粉會。粉絲的愛很單純,讓我特別感動。

還有就是我們的縣委書記。他是個嚴管厚愛型的領導,對下屬比較嚴厲,希望我們能在壓力下突破自己。我3次跟他說想放棄,他都沒有同意。他認為現在是網際網路+時代,幹部必須學會得“觸網”,讓昭蘇的旅遊和農產品走出新疆,走向全國。

另外就是我這個人吧,有一些偏執,幹事情容易走進去就走不出來了。包括這個直播,也是想要把它做到心裡的那個位置。

“幹部‘觸網’得真實、自然、接地氣”

賀嬌龍:純屬偶然,當時拍“雪地策馬”的短影片也就花了一個多小時。我當時就想拍短影片,給我的直播間引流。因為我是公益助農主播,最重要的還是直播帶貨,把音浪收入拿去做公益。

我們縣每年都要舉辦天馬節,連續4年我都是天馬節的策劃人。當時也是個偶然,本來我們組織了一些場景,請人來宣傳昭蘇馬產業。結果呢,他們在拍的過程中,知道我也會騎馬,就讓我上馬去拍了一些影片,沒想到就火了起來。

為拍影片,賀嬌龍在雪地策馬奔跑。(資料圖)

賀嬌龍:需要一定的策劃,還是有一定的偶然性吧!當然也需要一定的粉絲量,那時候我的粉絲量已經到了50萬,大家的推廣力度還是比較大的,如果粉絲量少的話,也傳播不出去。

賀嬌龍:別人都以為我有強大的團隊,實際上我沒有,我平時帶個手機就能隨時拍短影片、直播。我的團隊是個游擊隊,今天是這個朋友,明天是那個朋友,來幫我出一些比較專業的短影片,他們都是一些熱愛家鄉的人。我有個小助理,還是我把她教出來的。她是返鄉大學生,在我們縣的電商平臺工作,我們的農產品賣出去了,她也就有收入了。

目前我們這個抖音平臺的粉絲超過100萬,直播收入突破百萬元,直播的打賞收入全部用於了公益事業和慈善,由紀委和審計等單位進行監督,全程在陽光下運作,大家都能看到資金去向。

10月23日,賀嬌龍(右一)帶著昭蘇縣的農產品參加南京農展會。(資料圖)

賀嬌龍:實際上,我在現實生活中是個不善言語人,幹得多說的少,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賀縣長說昭蘇”中滔滔不絕說話的人,可能我就是進入了這種工作狀態吧。

還有就是,直播講究真實、自然、接地氣,也就是不要太做作。

“我並沒做什麼了不起的事”

賀嬌龍:以前我沒有直播時,晚上有時候會帶著幹部加班。早上起來會聽聽新聞,看一些工作材料。這樣的工作狀態保持了很多年。

賀嬌龍:我的籍貫在四川射洪,我出生在新疆,在蘭州唸完書後就回到了昭蘇工作。在昭蘇工作這麼多年,我對這裡非常瞭解,也傾注了很多感情。

別人都覺得我年輕,其實我不年輕了,我用18年的時間從基層幹部走到副縣長這個職務,其實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也有一些人會帶著有色眼鏡來看女幹部。

賀嬌龍:是的。在2009年至2012年,我在天山腳下一個偏遠的鄉工作,當地人叫它“天山鄉”。那是我第一次當主要領導,當時29歲,比較小。

我在那做了幾件事情,記憶比較深的是新農村建設,當時新農村建設一般是一村村地推進。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和決心,我們整鄉推進新農村建設。在幾年時間裡,天山鄉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們整個鄉鎮團隊付出了很多努力,也收穫了當地百姓全身心的支援。我自認為做得還是比較好。當時我被調走時,當地群眾聯名上書不讓我走。

位於昭蘇鎮吐格勒勤村的知青館。(資料圖)

賀嬌龍:是的。從2012年9月起,我被調到昭蘇鎮任黨委書記。當時上級要求我們各村要建村史館。我這個鎮的歷史不長,但知青留下的東西比較多。當時有個知青舊居要拆,因為儲存得比較完好,我們就把它保留了下來,打算建一個知青館。

從2013年開始,鄉鎮沒有設計團隊,也沒什麼錢,我就帶著的鄉鎮幹部自己搞設計、弄裝修,把知青館一步步地建了起來。現在那裡已經從一個知青館變成了紅色旅遊小鎮、AAA級景區,是我們縣裡的網紅打卡點。這個知青館,還帶動了大家致富,當地百姓在周圍開了很多家民宿,現在經營得非常好。

賀嬌龍:做直播是我的工作之一。我不想因為拍了點短影片,搞了點直播,就讓大家覺得我做了多了不起的事,給當地的發展帶來了多大的貢獻。我覺得也沒有。

可能也有一些小的貢獻,比如來我們這的遊客一下暴漲了很多,帶來了實實在在的旅遊收入,昭蘇的知名度也提上去了。其實祖國邊陲地區的基層幹部特別多,他們更辛苦,所以我並沒有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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