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第一次出海，那是在江蘇響水陳家港風電場。當時，面對波濤洶湧的黃海，總感覺很新鮮。但是，隨著出海次數的增多，感覺一天比一天枯燥，甚至開始抱怨起來。直至今日，那種在海上漂泊和搖晃的感覺，仍然記憶猶新。另外，搖晃得時間長了，總感覺胃很不舒服。有時候,下了船,身體彷彿仍在不停地搖晃著。想想這些，我愈發地敬佩那些遠洋航行的水手了，他們的確是人類中的“勇者”。

那段日子，我們總是驅車去“濱海”港口出海，陸路來回大約需要2.5小時，海路來回大約需要4小時。因此，一天之中，光在路上就需要花費六七個小時。更糟糕的是，在海上航行時，如果半路遇到大風，我們就要原路返回，那真是一種實實在在的“望洋興嘆”。所有，每次出海歸來，大家都有一種筋疲力盡的感覺。

有時，我們順利地抵達了風機，剛剛乾了兩個小時，船家老大就揮舞著斗笠,大聲呼喊起來：“大風來啦，起航返港啦……”此時，我們彷彿聽到了“銅鑼聲”計程車兵,乖乖地從機艙上滑下來，爬上搖搖晃晃的大木船,啟錨返航。為了爭取海上有更多的作業時間，我們往往凌晨四點就起床了，收拾好各種工具和備件，便急匆匆地向濱海港出發了。

春寒料峭,周圍一片漆黑。遇到沒有月亮的天氣,更是伸手不見五指。坐在車上,大家往往繼續睡覺，反正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呢。有時候，大家很興奮，便在顛簸的汽車上，天南海北地亂侃起來。坐上大木船，正式的航行才算開始。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我們往往帶上一副象棋。在搖搖晃晃的大木船上，吹拂著略帶寒意的海風，廝殺幾局，兩個多小時感覺很快就過去了。

“盧公子，今天去哪裡呀？”“桃花島——”“去幽會黃蓉呀!”“哈哈哈——”海上瀰漫著快活的空氣。“來，盧師傅,擺著POSE!”朱師傅舉著剛買的新手機。於是,我從船艙裡拿出銀光閃閃的36號大扳手,斜跨在腰間,權作長劍。又把船老大那頂油膩膩的青竹斗笠戴在頭上……

“元侃,看我像不像燕南天？”“哈哈哈——”甲板上又響起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有時,我們也站在甲板上朝大海的深處大聲呼喊：“哎——”然而,除了洶湧的波濤聲,什麼都沒有。這時,我們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的渺小。於是,心底禁不住地湧出一絲淡淡的沮喪。

遇到風和日麗的天氣,我們就把帶來的軍大衣平鋪在木質的甲板上，大家緊緊地挨著，並排躺下來“曬太陽”。伴隨著搖籃般的搖晃節奏，懶洋洋地享受這短暫的閒暇與愜意。有時，海風驟起，碎玉般的浪花不斷地潑濺在甲板上。於是,大家趕緊站起來,並排地站在船頭，感受這種“沐雨櫛風”的感覺。偶爾,大家揮舞著雙手,不時地指指點點。其實，洶湧的海面上除了一排排的波浪之外,什麼也沒有。

“中國的革命形勢很危急吆!”這時，每個人都有一種“頂天立地”的感覺,自己彷彿是一個偉大歷史的“創造者”。此時，大家都在想什麼呢？應該是所有關於“海”的故事,精衛填海，北海有魚，八仙過海,鑑真東渡,鄭和下西洋,施琅攻臺灣,甲午中日海戰,還是崖山之後，再無中華……

值得欣慰的是，每次出海，船家總會利用閒暇在海里“拉網”捕魚。中午，船老大會把剛剛捕獲的魚蝦、螃蟹用大木船上的鐵鍋燉熟,端給我們當午餐。“現捕現燉”的味道異常的鮮美,其中,最好吃的當屬“海鱸魚”。銀白色的魚肉鮮美醇厚,有一種入口即化的感覺。“小夥子,多吃些。這可是我們黃海的‘四腮’鱸魚,集市上都很難買到的!”船老大邊忙碌,邊熱情地介紹著。

之後,他又給大家展示了捕魚的“網”。記得,橄欖色的漁網竟然有五百多米長,上面掛滿了烏黑色的鉛塊和雪白色的浮子。“這些年,人們捕魚太貪婪,導致海里的魚少了很多。十年前,一網下去,可以捕半船艙的魚……臉盆大的海螃蟹,擀麵杖似的大龍蝦,幾米長的鯊魚王,碗口粗細的花枝烏賊……”兩鬢斑白的船老大說起陳年往事,混濁的眼睛裡閃爍著興奮的光彩。

吃飽喝足,大家都休息了。船老大獨自來到船舵後面的神龕前,恭恭敬敬地點燃了一柱香。沒多久,整個大木船上都瀰漫起一股濃濃的檀香味。“這是做什麼……”我欲言又止。“做什麼?拜龍王爺……我們吃的‘魚鱉蝦蟹’還不都是龍王爺送的?人活一輩子,最重要的,不能忘本!”船老大喃喃地說。不久,海上又起風了,陳舊斑駁的大木船又搖晃起來。遠處,洶湧澎湃的浪花一排排地撲過來,它們前赴後繼,劇烈地拍打在船舷上,猶如碎玉似的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