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中美的聖誕故事。對聖誕的態度，和中國的變化有關。

一

1988年上大學的時候，正是改革開放的最高潮，也是東西方文化碰撞最激烈的時候。

印象最深的是，1988年我們開了個歡樂的聖誕節，第二年再要開的時候，輔導員私下通知不能叫聖誕晚會了。當時正是那年事件後的非常時期，反和平演變、反西方滲透的任務很重，聖誕節這個西方的舶來品自然也異常敏感。

但無非是聖誕晚會改叫新年晚會，日期提前或延後幾天，還談不上抵制聖誕節，學校也不會搞什麼別的活動來限制學生私下的慶祝。

還有學生髮帖稱，學校在平安夜組織全體學生觀看中華傳統文化宣傳片，並且在校園內掛出了‌‌“抵禦西方文化擴張‌‌”、‌‌“堅決維護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等宣傳標語。

與此同時，各地有人走上街頭，穿著長袍寬袖的所謂漢服，舉著‌‌“抵制聖誕，中國人不過外國節‌‌”的牌子。

關於聖誕節的慶祝與爭議，中國一直有。中國政府不會為此專門放假，也不組織相關的活動，已表明了態度。至於民間怎麼搞，基本上聽之任之。

而民間基本上是商家促銷的好時候。對大多數熱衷過聖誕的年輕人來說，其實與宗教信仰沒什麼關係，就像什麼情人節，它就是一個浪漫的日子，一個可以聚會、放鬆甚至狂歡的理由，

戀愛中的年輕男女，這天不用想著去哪裡打發時光。我們那個時候，沒有網咖、K歌、D廳，電影票便宜，談戀愛就是看電影。平安夜終於可以不去電影院，而是去教堂看熱鬧。

現在的電影票很貴，更是可以不去。教堂免費，也不像寺廟要求上香捐錢。管風琴、唱詩班，人頭攢動，新奇熱鬧，愛情昇華，靈魂淨化，至少一晚。

二

但是一旦有人明裡暗裡號召抵制聖誕，問題就來了。

憲法第三十六條規定：‌‌“公民有宗教信仰自由。任何國家機關、社會團體和個人不得強制公民信仰宗教或者不信仰宗教，不得歧視信仰宗教的公民和不信仰宗教的公民。‌‌”

可見法律和政策也是保護宗教信仰的，黨員和領導幹部裡，也有許多基督徒、穆斯林和其他宗教信仰者。他們怎麼處理無神論和有神的其他宗教的關係，不得而知。

但至少大學裡有許多不同民族和宗教信仰的學生，今天組織抵制聖誕節，以後是不也抵制其他少數民族和宗教的節日呢？或者說元旦、三八、五一、六一，這些外國傳來的節日，是不也一併抵制了呢？

實際上每年的聖誕節，各地宗教局、民委、民政、統戰部門的領導，還要向信教的群眾祝賀，參加他們的慶祝活動。網上也有領導和聖誕老人的合影照。

中國在崛起，實力在增強，以漢族為主體的中華文化的生命力、包容力很強，何必要透過抵制聖誕節來保護呢？看看國外很多國家，在最具中華特色的春節時候，領導人還要專門講話祝賀，他們為什麼不怕？

在相互依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全球化時代，老有人以愛國的名義，鼓吹抵制洋貨。其實抵制洋貨，不如抵制蠢貨。同樣，在宗教共存、文化密切交流的時代，抵制聖誕，不如抵制蠢蛋。

三

今年美國疫情嚴重，過節哪也不敢去。記得剛來美國那年，等上11月的感恩節，我應邀去新澤西的一個美國朋友家做客。這是一個祖輩在美國的猶太人富裕家庭，朋友是教授，丈夫是保險精算師，兒子在哈佛。她們全家拾掇整齊，帶著食物，領我一起去弟弟家聚餐。

路上聊天，我說感恩節都這麼隆重，聖誕節是不更熱鬧？

她說聖誕節源於宗教，但美國不是個宗教國家，而是個世俗國家，沒有國教。很多人並不信基督，信其他教，或不信教。對很多人美國人來說，感恩節也是很大的節日，所有的人都過，家庭團聚，因為它沒有宗教含義。

當然感恩節也有爭議，最早歐洲人感恩印第安人的幫助，最後卻殺戮驅趕原住民。對猶太人來說，每個季節都有自己的節日，各有講究，只是一般人湊不了這個熱鬧。

我說很多中國人不管信不信上帝，還是熱衷聖誕節等西方的節日。她說這是你們民族偉大的地方，相容幷蓄，信仰和實際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