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文化是否能傳承下去併發揚光大,有其自身規律,不是誰想傳承就能傳承、誰想發揚就能發揚得了的。我們反對本國大學生過西方的聖誕節不說,還把自己的這種行為稱作什麼“抵禦西方文化擴張”,這是何等地不理智,與“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精神又是何其背道而馳。如果過了一個洋節就有這麼嚴重,那麼看看在城市裡滿街跑的外國汽車,再看看從決策層到普通百姓身上穿的西服打的領帶,豈不是早就“國將不國”了?
進入高校的大學生,一般都到了十八歲甚或過了這個年紀,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都已經長大成人。從法律上講,一個成人不僅有人身自由,而且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且不說大學校園不是軍營,不可能按軍隊紀律那樣來管理,只說依常識,大學校園原本就是社會中思想最自由、最解放的地方,大學生更應該有自己的獨立人格,因此,學校非但不應限制學生,還應鼓勵學生獨立思考才對。如果連學生們過個西方的聖誕節也要干涉,這還像一所大學嗎?此外,在大學校園干涉成人自由,往小了說,是愚昧無知,說大了,就是在違法。一所高等學府居然連這些最基本的常識都不懂,這裡不是要培養有知識、有思想、獨立自由、人格健全的大學生,而是要麼培養奴隸甚至奴才,要麼培養狹隘民族主義者——本人很難相信,這樣的學校能培養出優秀的創新人才。
近年來,也不知怎麼了,已經改革開放四十多年的國家,竟出奇地害怕起西方害怕起西方文化,甚至害怕到連大學生們過個聖誕節也要干涉。遙想改開之初,一個貧窮落後的大陸是多麼地希望更多地“西風東進”,吹進這個國度,在改變華夏物資落後的同時,也能改變落後的思想意識。
誰能想到,經過四十多年的改革開放,加之資訊時代的到來,大陸民眾不論在物質還是在思想精神方面,都遠遠強於改開之初,或者說,當今比彼時也不知要“強大”多少倍。然而奇怪的是,這個國家,特別是在思想文化方面,現在不是更開放、更寬容,反而是更擔心、更害怕,並因此變得更狹隘、更孱弱,也更古怪起來,動不動就說要警惕西方“敵對勢力”,而且最擔心的不是別的什麼人群,就是大學校園裡那些有知識有思想的莘莘學子們。有些人不僅對自己的社會制度、管理技術缺乏自信,且尤其害怕西方文化對年輕人的“侵蝕”,發展到現在,竟有組織有計劃地在大學校園中反對大學生們過聖誕節,真不知那有些人為何害怕西方文化已經害怕到了這等地步。
這可如何能解釋得通呢?
再說文化。基督教是一種信仰,同時也更是一種文化,聖誕節不過是這種文化的一種表達方式。不論是一種信仰,還是一種文化,如果它是文明的,進步的,合乎現代社會人道的,誰都無法阻止這種信仰或文化對人們的吸引。相反,一種信仰或文化如果腐朽落後,與現代人類文明格格不入,那麼,吸引力自然也就要大大弱化甚至會被人們無情地拋棄。這些學生平時生活中享用的西方文化太多了,包括電腦、手機等同樣也是西方文化的結晶,他們為何不拒絕不抵制呢?
一所大學把大學生都教育成有狹隘民族主義思想的人,且不說害了這些學生,對國家又有什麼好處?有狹隘民族主義思想的人,很容易成為民粹分子,發展下去,離“法西斯”也就不遠了。而這些大學生,明明生活在現代社會,卻不瞭解人類的文化知識更新都在快速之中,不是與時俱進,跟隨時代而進步,反而要復古,真有愧自己大學生的身份。
我們說一種文化是否能傳承下去併發揚光大,有其自身規律,不是誰想傳承就能傳承、誰想發揚就能發揚得了的。我們反對本國大學生過西方的聖誕節不說,還把自己的這種行為稱作什麼“抵禦西方文化擴張”,這是何等地不理智,與“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精神又是何其背道而馳。一種文化能不能傳承下去,關鍵還要看這種文化的生命力,與維護它的人有沒有“自信”無關。
節日也一樣,其他國家不說,美國的唐人街是出了名的,我們從來沒有聽說過美國不論公立還是私立的大學不許美國學生過春節。人們喜歡過什麼節日,完全憑自己的感覺和興趣,與東方西方無關,與中國美國無關,更與什麼“文化集體無意識”、“媚俗西方洋節”無關。我不能相信,那些不過聖誕節的大學生將來就一定是“華夏優秀兒女”,而過了聖誕節的學生就忘了華夏的優秀傳統文化。如果過了一個洋節就有這麼嚴重,那麼看看在城市裡滿街跑的外國汽車,再看看從決策層到普通百姓身上穿的西服打的領帶,豈不是早就“國將不國”了?
人類精神文化以及思想觀點,總是要不停地碰撞,在此期間,會不斷地出現此消彼長或此長彼消的現象,但經過長時間的搏弈,孰優孰劣,人類自會判斷,自會選擇。而一種文化,是否應當傳播應當傳承,只能由人們自由選擇,它們自身的價值也決定了它們能否被繼續傳承下去,國家強行傳承某種文化,不論曾經是多麼優秀,都不僅是徒勞的,而且往往適得其反。清代著名啟蒙思想家魏源在《籌海篇•議守上》中就曾一針見血地指出:“今議防堵者,莫不曰:‘御諸內河不若御諸海口,御諸海口不若御諸外洋。’不知此適得其反也。”為何今人之見識遠不及古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