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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牢騷會

現在我們聚在一起能夠講些什麼呢?都到了做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人了,在一起聚會談過去的事情不多了。講了幾年了,該說的也都說了。用你們官方時髦的話說,我們也要“面向未來”了。你總結的好:我們最近的聚會是在開“四會”了----牢騷會、炒股會、相親會、推薦會。

先來說說“牢騷會”:

每次活動,我很擔心阿宏。不是擔心他來不來的問題,而是這位老兄來了以後總是牢騷怪話不斷。都過去多少年了,大家聚聚是圖個快樂,好好的一個氣氛讓他攪得亂七八糟的。怎麼辦呢?你又不能不讓他來,又不能不讓他說話。當他的那些話也是很有一些響應者的。所以,我們每次專門為阿宏他們安排在一桌上。大家在背後戲稱這是一桌“自由論壇”。

有時我們也都很同情和理解阿宏。他是和我們大家一起在大返城的時候回到上海的。透過搞“病退”的辦法,回來後沒有工作。等了將近一年,被街道安排到生產組工作,一天就是8、9毛錢。日子過得很苦。我們回來的時候都快要30的人了,總該要成家立業吧。但是和許多朋友一樣,那時我們要錢沒錢,要房沒房,要文化沒文化,我們真的是一無所有。

好不容易成了家,但是好景不長,生產組解散了。阿宏到處打工,一些朋友也紛紛幫忙。他還到老薑的廠裡打過工。可惜沒幹多久就回家了。據老薑說,阿宏自己不好好幹,弄的他也很為難。總之,這一路走來,阿宏很不順利。漸漸地他開始借酒消愁了。天天離不開酒,到了一日三餐都要喝酒。喝的又是一些低劣的酒。到現在弄得一身是病,最最嚴重的是心臟病,發起來可厲害了。

阿宏怨社會。他只要一說上山下鄉就會罵,什麼“文化大革命”,弄的大家要讀書沒書讀,要工作沒有工作。結果大家只好跑到農村去“修地球”。聚會時,誰要是說半點上山下鄉有點好的,就是鍛鍊了我們這些人。阿宏一聽肯定要與你急。他會不顧臉面罵娘,說你要是說有鍛鍊,你他媽的再去雲南農場呀!嚇得大家不敢再說半句了。阿宏也有自豪的地方,他會經常說起在農場的時候幹活的時候,自己是如何不斷創造“新紀錄”的。比如上山挖梯田,自己每天可以幹多少。“那時,你們都不是我的對手!”他會很得意的。轉而就是一聲嘆息:“可我們這些人沒用。就是有點力氣,這又不是農場。現在不行了,老了,講到底就是我們沒有好好讀過書啊。沒用了!”

我記得一次我們聚會的時候,阿宏講過這番話----

“我們是最倒黴的一代人。讀書的時候,碰上了倒黴的‘文··革’。要工作了,來了一個上山下鄉,白白浪費了我們十年的青春。回上海了,好不容易成了家,又要文憑了,你說我們這樣的人拿的出嗎?國家又不會管你的,要改革開放,倒黴的是我們啊。下崗了,起了一個新名字叫‘待業’,真是胡說八道!連個保安我也幹不了。怪誰呢?你們會說,誰叫你回來以後不去好好讀書的?你想想,我們回來以後,都快30歲的人了。生產組的收入這樣低,要成家立業還得向父母伸手要錢。在單位裡每天要好好幹活,就是想多賺點錢好養家餬口。這樣的環境下,我還去讀書,要麼書讀我吧。”

講完了,阿宏大大地喝了一口酒。他瞪著紅紅的雙眼對我說:“對不起啊,我心裡痛啊!”

我拍拍他的肩膀說:“沒事,你就說吧!”

唉,我的知青朋友啊!

(2010年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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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 3本作者大大最好的一本小說,劇情讓人拍手叫好,連看三遍也不膩
  • 世界上本無聖誕老人,所有禮物和驚喜,都來自愛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