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三年級的時候，班上來了一位代課老師，姓範，是城裡來的女知青。運動頭，白淨瓜子臉，白襯衣，綠軍褲，斜揹著一個綠色的軍用挎包。模樣非常漂亮，像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說話輕聲細語，不打也不罵我們，我們都很喜歡她。

她到我們學校以後，公社革委會朱主任經常到學校來視察，有時還給我們講話。範老師好像有些怕他，每次朱主任來，她都會有意無意的找事走開，惹得朱主任老大不高興，只好朝校長髮火。有時候範老師守我們午睡時，也會被朱主任叫到公社去，說是要個別談話，交流學習思想。

我們都很喜歡範老師。她經常給我們講故事，教我們畫畫。她在黑板上畫的蘿蔔、白菜就像剛從地裡拔出來的一樣，令我們驚奇。範老師說她在城裡讀了高中，以後還想讀大學。現在響應毛主席的號召，下農村來鍛鍊。我們還知道範老師的爸爸是個了不起的知識分子，得罪了人，被單位造反派批鬥殘了，臥病在床，只有媽媽在家照顧她。

秋季開學不久，我們發覺範老師不愛說話了，常常在辦公室裡愣神。有時我們去交作業本，要喊幾聲報告，她才會回過神來。有時正上課，她突然表情痛苦，咬著嘴唇，汗如雨下。我們都以為範老師病了，想讓她好好休息一下，但範老師還是堅持把課上完。

不久範老師回城治病去了。朱主任又從知青點安排一個女知青做我們的老師。

再次見到範老師，是在期末的時候，範老師在朱主任的幫助下，招工回城時，到公社辦各種手續。她看到我們哭，她也哭了。我們的範老師憔悴了許多，但還是很漂亮。

後來不知怎麼的，知青點的知青罵她，村民也罵她。同時都在罵公社朱主任，很難聽呢！老百姓背地裡都叫他“朱腳豬”。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腳豬就是專門配種的公豬。

以後我們再也沒看到過範老師，我們都想念範老師，都痛恨朱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