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P2P 繁榮外表下的陰暗角落

隨著經濟的高速發展，人們的消費觀念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十年以前，有房有車就可算是“成功人士”了；而近幾年，房和車已經是基準線了，人們更看重的是生活質量，在消費領域各種鄙視鏈層出不窮。背愛馬仕的看不起背 CHANEL、LV、Gucci 的；歐洲遊看不起東南亞、國內遊的； 住五星酒店的看不起住民宿和商務酒店的……生活消費從過去的“量入為出”轉變至今日的“花明天的錢、 活在當下”。加之 90 後、00 後青年群體正逐步進入社會，超前消費已經成為一種常態甚至是一種“政治正確”，超出“吃穿住行” 基本生活需求的享受型、娛樂型、健康型支出飛速增長。

既然要花“明天的錢”，即是說今天的錢是不夠消費的。車貸房貸 還有沒還完，那麼消費的錢從哪裡來？正規的銀行機構你已經抵押 了車和房，小貸公司已抵押你的信用和工作收入；青年一族還沒有 任何資產積累，一窮二白的他們卻是消費力最旺盛的一類人。

需求就是市場。面對洶湧澎湃的消費貸款需求，各種網路 P2P 貸款平臺應運而生，專門為個人發放短期、小額貸款，通常用於日常消費需求，如日耗品、衣服、房租、電子產品等。這類貸款期限較短， 一般在 1 個月至 12 個月之間，部分可延長至 24 個月。

網路貸款平臺一經推出就受到熱烈追捧，快速進入爆發期。因其門 檻低、放款快、不會納入徵信記錄的特點，吸引了大批資質不佳， 不能在銀行或小貸公司獲得貸款又急需用錢的人；因其門檻低也成 為很多大學生借貸的主要渠道。不少 P2P 平臺放款僅需提供身份證，並號稱“閃電稽核、極速放款”，甚至無視黑白（即不論貸款 者有沒有上信用黑名單均可放款）。借款金額一般在 1000~50000 之間，個別平臺甚至高達 20 萬元。

某網貸平臺產品截圖

網貸產品為何如此具有“普惠”精神？難道他們是救世主，毫不利 己專門利人？當然不是。網貸平臺在 2014 年－2015 年進入以高處為主的風險爆發期，在相關法規不健全和監管缺失的情況下，魚龍混雜、泥沙俱下，不少非正規或者名義正規但實際不正規的網貸平 臺套路頻出，只為套牢借款者、牟取高額利息回報：

一、砍頭息，如借款 3 萬，但是到手只有 2 萬，按 3 萬還本息，這

1 萬就是砍頭息；其中代表玖富，宜信。二、陰陽合同或者不籤合同。

三、高利息，提前結清無優惠，利息照付，其中代表包銀，及貸。 四、還款不便，為借款人如期人為設定障礙，造成借款人非主觀違 約，其中代表我來數科（以前叫我來貸），玖富。

這些平臺完全或部分不符合國家規定，特點就是利息高、收取前期費用、會員費、借款週期短、催收恐怖等...有很多並不受法律保護。 有些聰明人偏偏看準了這一點，開始擼網貸，而網貸中介的加入， 讓“擼口子”成為一種偏門的生意，逐漸發展壯大。

第二部分 “網貸中介”－無本萬利的“生意”

P2P 網貸平臺的基本推廣模式是平臺－助貸機構－客戶。助貸業務是指助貸機構利用自身掌握的獲客、風控及貸後管理優勢，向資金方（包括網貸、小貸、銀行等）推薦借款人，並獲取相關服務費的業務。很多銀行尤其是城市銀行，都與助貸機構合作獲取客戶。而有許多人打著“網貸中介”的幌子，看似在做助貸機構業務，但其實並不是正規“助貸機構”。他們專門研究各大小 P2P 平臺的放貸標準，篩選出其中稽核要求很低的平臺，然後將平臺推薦給借款人， 從中收取 8~15 個點的高額手續費①也就是我們今天重點要說的“擼口子大軍”。

網貸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貸款下來，有的人無房無車無工作無信用， 尤其有些人還有網貸逾期記錄，甚至已經登上信用黑名單。這些人 有的確需要錢來週轉但又無力償還，甚至是靠借貸來還貸；有的則 抓住非正規平臺不受法律保護的特點，壓根就沒想過要還。但是隻 要找到“網貸中介”，他們都能夠幫助下款。那麼黑中介哪裡來的 這麼大能量呢？

其實很簡單，黑中介只是利用了的資訊差，靠的是經驗和技術，即他知道你不知道的低門檻“口子”（指 P2P 平臺）。一個“優秀” 的黑中介會隨時關注和研究行業動態，有多少平臺是新開的、哪些平臺需要什麼資料進行申請，手握幾百上千個網貸口子，掌握了巨大的資訊差。每個口子針對的人群是不一樣的，信用卡、芝麻分、大資料、淘寶購物、微粒貸……情況非常複雜。就是因為口子太多了，銀行、消費金融機構、P2P 等等，借貸者面對五花八門的平臺， 很難正確選擇適合自己的口子。即使選對口子，操作技術不過關， 照樣做不下來。

網貸中介釋出的“口子”資訊

遇到有貸款意向的“客戶”，黑中介首先對客戶的情況進行評估。 一般有車有房有工作有存款的優質客戶，是不會找上他們的，因為 這類人在各種銀行、正規貸款公司都能獲得長期的低息貸款；找到他們的一般都是高風控人群和劣質客戶，不僅銀行不會貸款給他們， 在一些正規的網貸平臺也很難再借到錢。

在他們眼中，這種“客戶”又可以細分為三類：一類客戶無房無車有負債，有穩定工作，徵信和大資料正常且無逾期，非黑名單；二類客戶無房或者無車，有高額負債，申請了很多網貸，可能有逾期， 但徵信或者大資料不是黑名單；三類客戶則為“四無人員”，借過很多網貸，債務纏身，且徵信或大資料為黑名單，借了錢根本就沒有能力償還或者根本就不想還。

對於一類客戶，下款相對容易，黑中介會根據具體資質匹配到不同平臺，手續費收取通常在 10%以上，但不會太高，因為畢竟憑他們的資質借款還是有的選擇；對於二類客戶，黑中介需要對他們的資料進行“包裝”，並挑選適合他們的“口子”；根據其貸款的緊迫程度，手續費一般在 20%左右，這也是業內比較普遍的一個手續費點位；而對於三類客戶，在非正規平臺中只有一種適合他們，那就是“網路借條”，業內俗稱“高炮”，如“借貸寶”、“今日借條” 等；其特點就是借款週期很短，一般是 7 天和 14 天 一期；利息超高，比如借款一千到手只有七百五，到期還清；額度很低，一般都是五百到三千居多。其利息之高已經大大超過了國家規定的借款年利率不得高於 36%規定，所以不上徵信不上大資料。黑中介就直接告訴客戶這種錢相當於“發工資”，不用還，所以一旦下款中介直接拿走一半。

所謂“高炮”借貸提現截圖

根據網貸之家釋出的《2019 年中國網路借貸行業年報》顯示， 截至 2019 年 12 月底，全年網貸行業成交量達到了 9649.11 億元的規模。②

即便只有 10%的網貸是透過網路中介完成的，按照行業通行的 20%的點位費來計算，中介行業收費規模仍然達到 193 億元。黑中介在手機上動動手指，有的半天時間就可以收入數萬元；有的黑中介去 需求集中的城市“擼口子”，20 天就可以開回一輛奧迪，創造了無數的暴富神話。而且他們只拿點位費，並不需要承擔貸款逾期的風 險，可以說是無本萬利了。

沒有獲得明確的許可，不得改寫內容。如有編輯、改寫或是縮短內容，請在文中註明：“本文在原文基礎上進行了改編，原文首發於鳳凰聯盟。”

第三部分 擼過界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逐利”的本性使黑 中介並未止步於此。除了擼“口子”，他們還擼信用卡。有些金融 機構在逾期率可控的範圍內，當面臨 KPI 壓力時，會適當將稽核標準下放，這就給擼口子大軍可乘之機。

某銀行為完成 KPI，推出只要擁有一張本行信用卡即可新辦額度為5 萬元的信用卡政策。擼口子大軍抓住這個時機，以極低的成本瘋狂為他人開卡收取手續費，短時間內就有十餘萬元入賬。

某銀行曾因給信用卡客戶提額，被得知訊息的擼口子大軍盯上，他 們立即進行了代刷、POS 機等套現操作，獲利豐厚。據業內人士保守估計，全行業年度套現規模超萬億元。

黑中介是個門檻極低的行業，無需任何學歷和工作經驗，只要會使 用智慧手機，基本都可操作。而其最有價值的部分無非是所謂的“網 貸操作技術”，比如全套口子分類、如何第一時間獲取新口子、如 何包裝客戶資質，如何規避風控以及如何遠端操作等等。

有些資深黑中介於是拓展出“中介培訓”業務，整理出全套的平臺技術資料和影片，以線上、線下方式傳授“擼口子”的技術。線下 學費一般在 5000－20000 元/人，大多會在現場用學員的資訊操作 1－2 個口子，讓學員體會瞬間下款的快感，整個培訓現場都為之瘋狂。

而擼口子大軍擼過界，涉及詐騙、暴力催收的例子也屢見不鮮。這 個灰色地帶，在利益的推動下孕育出數個黑產。

第四部分 畸形產業孕育的“怪胎”

在 QQ 群“找群”一欄中以“下款”為索引關鍵字，共有 2 頁約 120 個群，大部分是擼口子大軍的“工作群”。以 500 人規模群佔多數，群內人員數量大部分超過 400 人。還有大量 QQ 群名稱刻意規避了“擼口子”等敏感詞語，保守估計活躍在各個 QQ 群中的擼口子大軍也有數萬人之多。

其涉及的產業鏈也相當全面，從搭建網站、開發 APP 到批次培訓網貸中介，教導會員如何幫助別人擼口子，或者直接幫助會員擼口子 等等，擼口子大軍已經成為附著在網貸行業的毒瘤，危害甚廣。

擼口子大軍因何得以存在並發展壯大？是什麼滋生了這個群體，成 為他們生存的土壤？答案就是缺乏監管的 P2P 網貸執行機制。

其實網貸中介只是起到推薦的作用，只有借款人真正借款成功後， 才可以拿到手續費；借款人能否借款成功，還是取決於平臺的風控 水平。

有些平臺之所以風控不嚴，很多是在網貸業務爆發初期，為了搶佔市場而不得不為之，有些甚至根本就沒有風控；久而久之，網貸機構發現這樣做壞賬率非常高，於是就提高利息目的在於覆蓋壞賬率。 再加之監管沒有隨之到位，高壞賬率催生了 P2P 行業的種種亂象： 如砍頭息、套路貸、高利貸，虛增名目變相增加利息等。

但是由於網貸中介高額的手續費，再加上平臺收取的利息費用，借 款人的借款成本大幅增加，進一步引起借款人借新還舊、多頭借貸 的情況，逾期風險大大提高，反過來又增加了壞賬率，如此形成惡 性迴圈。

保證金、手續費、點位費等各種費用加上高額利息，是這些借款人 無法長期負擔的，借款人不得以貸養貸，只要能借到錢，那還能管 有多少利息呢？借款人想上岸卻無力上岸，飲鳩止渴，越陷越深。 而這一切，恰恰給了黑中介可趁之機。他們擼完網貸機構、銀行， 又向借款人收取高額點位費，向借款人推薦其它門檻更低的平臺， 更進一步加劇了這種亂象。

2018 年以來，國家逐漸收緊金融監管政策，提高 P2P 機構的准入門檻，加強對機構執行的監管和整治，取得了明顯成效。據網貸之家釋出的《2019 年中國網路借貸行業年報》顯示，截至 2019 年 12月底，網貸行業正常運營平臺數量下降至 343 家，相比 2018 年底減少了 732 家（其中停業及轉型平臺數量有 510 家，問題平臺 222家，）同比減少 68.09%。

行業分析認為，絕大多數機構會在 2020 年迎來清退轉型的大結局。對於未來的轉型發展，也必須嚴格遵循金融業務持牌、相關業務合規的標準。同時隨著絕大多數機構停止發標，監管的重點也從資金端轉向資產端，持牌主體放貸、業務細節合規，助貸業務的監管規定預計也將在 2020 年落地。②

這些舉措，必將有力打擊遊走在灰色地帶的黑中介。也正告那些深陷網貸不能自拔的借款人，所謂“網貸中介”並不是你們的救世主， 要上岸就必須要自救。符合法律規定的借款，透過求助朋友、家人或者自力更生儘快償還；不符合法律規定的部分要注意收集證據， 包括平臺資訊、借貸資訊、微信聊天記錄、催收人員的簡訊、電話錄音等，及時向網際網路金融舉報資訊平臺進行舉報或者直接以司法手段及向公安機關報案。

願天下再無被非法網貸困擾之人！願擼口子大軍再無棲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