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岡雪子

"娼妓"、"煙花女子"等這些特殊職業代名詞一直是上不了檯面的，甚至是人們都羞於說出口的。詞彙尚且如此，那麼從事這種職業的人呢？從我們對於這些職業的一貫印象就可想而知了。哪怕一個社會再怎麼"笑貧不笑娼"，也不會有任何一個特殊從業者敢站在街頭大聲說："我是煙花女子，我驕傲"這類話語的。

在日本有一位女子被報紙稱為"年紀最大的現役煙花女子"。除此之外，她還有許多名號："橫濱瑪麗"、"豔豔"、"瑪麗小姐"、"皇后陛下"等，這其中最出名的是就是"橫濱瑪麗"這個名號。2006年4月15日（日本國上映時間），同名紀錄片的上映使得這位被無情摧殘利用，而後拋諸腦後的可憐女子出現在大眾的視線之中。也讓更多人知道了她悲慘的、被嫌棄的一生。很多看過此片的觀眾都不約而同的從心底對橫濱瑪麗產生敬意。

一、被日本政府拉入深淵的無辜女子

"橫濱瑪麗"並非瑪麗小姐的真名，她本名西岡雪子。出生在戰火紛飛的年代，具體出生年月不詳。只知道日本在戰爭失敗時，西岡雪子正值年輕貌美。

日本曾秘密撥出一筆款項用於建立特殊場所，招募一批走投無路、不知內情的女孩子成為煙花女子。還在報紙上刊登"招聘啟事"：涉外俱樂部招聘女性事務員包吃住服裝、高薪水，限18至25歲女性。

當時的日本正處於百廢待興，百業凋零之際，很多男子尚且無法找到工作，更遑論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性。這樣一則有政府做後臺，待遇超好的招聘自然吸引了無數待業少女，西岡雪子就是其中之一。

原本的雪子生活優渥，她在家人的支援之下琴棋書畫都會一些，甚至還學過幾年的英文。只是父親在戰爭中去世了，家業都被弟弟霸佔。一夕之間，雪子成為無家可歸的流浪者。當雪子看到這則啟事之後就在第一時間前往應聘了。

由於雪子年輕貌美並且有才藝，所以她被順利選上了。本以為這是自己幸福生活的開始，不想卻是泥沼深淵的開端。就這樣雪子和一眾女孩子被關在一間小屋子裡沒日沒夜的"接客"。這些可憐的女孩子被稱作潘潘（panpan）。

潘潘們用自己的人生為國家贖罪。但是她們的國家並不將她們視作自己的子民，而是把她們看做恥辱。協會開辦了一段時間，由於潘潘們被傳染上了性病停辦了。於是這些遭受蹂躪侮辱的女孩子們被趕了出去，並且沒有任何補償。滿身瘡痍的潘潘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被這個社會再次接納了，她們只能繼續從事特殊業，雪子也是如此。

二、一朝真心付出，換來的是幾十年的無盡等待

無奈再次流落街頭的雪子變得比上次更加走投無路。上次的她雖然一樣的貧窮潦倒，但她起碼還可以去做一些普通工作養活自己。但是現在的她就只剩一條路了：幹回老本行。

由於沒有固定的居所，雪子只能盛裝打扮站在街邊招攬客人。雖然都是"站街女"但是雪子和別人不一樣。她將自己打扮得像皇后一樣，並且神情高傲，從不諂媚待客。除此之外，雪子還會自己選擇客人，如果她不喜歡這位客人是不會接待的。

世人都認為：風月場所的女子慣會做戲，是沒有真心可言的。這句話用來說別人或許恰當，說雪子卻是不妥帖。雪子在"接客"的時候遇見了一位美國軍官。

當時的雪子還算年輕，只有30幾歲，看起來風韻滿滿，氣質不凡。而這位軍人，是一位說話幽默，行事穩重的紳士。很快兩人墜入愛河，這段時間應該是雪子一生中少有的幸福時光，她在這段愛戀中為自己的愛人付出了全部真心。

只是好景不長，軍官需要奉命回國。雪子縱然不捨愛人離去，但也無可奈何。在送別的碼頭，雪子一再擁抱、親吻自己的愛人。甚至在郵輪開出好遠，雪子依舊在跟著船跑，一邊跑一邊唱自己和軍官最愛的那首歌。

在臨別時，他曾對雪子說：你要等我，我會回來的。就這樣，雪子在橫濱的街頭一站就是大半輩子。

三、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風月女子當青春不在，容顏老去，那麼就只剩下難以度過的孤苦人生了。軍官走後，雪子雖然不是年輕小姑娘但還是有一些姿色的。彼時的她在橫濱最有名的酒場：根岸家，立足拉客。但是到了1980年，一場大火將看起來異常繁華的酒場燒的只剩下一地灰燼。

這下雪子徹底沒了去處，此時的她已經年近60歲，早就沒了"恩客"光顧。沒有顧客就沒有收入，身無分文又年老色衰的雪子前途一片灰暗。此時的她就像從枝頭飄落的花瓣，失去顏色被人踐踏，深陷泥濘。

雖然無家可歸，但是雪子依舊每天認真裝扮自己。只是雪子的裝扮看上去有些怪異，她用一種白粉將自己的臉抹的雪白（有人說她這麼做是為了：如果愛人回來，他能一眼就看見自己），穿著蕾絲長裙和高跟鞋。這樣的她在橫濱街頭一站就是一天，慢慢的雪子就像是一棵樹一樣被人們習慣了。

但是被習慣並不代表著被接納。在雪子曾經常去的理髮店裡有客人提出：如果繼續接待雪子，她就不再光顧。無奈之下，店主只好向雪子委婉表達自己不能再接待她了。這樣的事情，雪子早已經習慣了。

年邁的她不吵不鬧只是默默接受，而後帶著自己的全部家當（一個大包，裡面全是舊衣服）離開。同樣的，雪子經常去的咖啡店裡也有客人質疑自己會用到雪子用過的咖啡杯，並以此發難希望老闆趕她出去。好在咖啡店老闆善良而正直，老闆直接給雪子買了一個漂亮的杯子，專供她使用。

雪子白天站街，晚上就去一個固定的大廈休息，因為只有這個大廈的老闆不會驅逐她。除此之外，大廈老闆還給雪子準備了一把舊椅子。每當夜幕降臨，雪子就帶著自己的行李，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大廈，在走廊的一把椅子上捱過漫漫長夜。

1991年，雪子遇見了元次郎，他是少數能同雪子說上話的人。元次郎的母親和70多歲的雪子身份相似，於是他把雪子既當成朋友，又視作母親。元次郎是同性戀，工作是當異裝皇后，既是歌手，也是男妓。這兩個處於社會邊緣的小人物互相扶持，照顧著彼此。雪子去聽元次郎唱歌，元次郎關照雪子的生活。

雪子（左）元次郎（右）

4年後，雪子突然消失在橫濱街頭。一時之間難以適應的人們開始議論起雪子的去向。原來雪子回到了自己的家鄉，打算在一家敬老院裡安度晚年。在敬老院裡的雪子寫下了厚厚的妝容，變成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後來，元次郎得了癌症。雪子在給元次郎的信中說道："如果再給我三十年，我會努力成為一個好老太太。我還有很多很多夢想……"。

2004年元次郎因病離世，1年後雪子也去了。兩個受盡世人冷眼的孤獨靈魂終於離開了這嫌棄他們的世界。雪子的一生雖然過得很艱難，但她從不接受別人的施捨，有人給錢她從來不接受。對於幫助過自己的人她會力所能及的用送小禮物的方式表達謝意，哪怕只是一塊小小的香皂。這也是她在身後被人們尊重的原因之一。

當地警局曾經將雪子抓進去20幾次，最終只能將她無罪釋放。即使如此，雪子仍舊挺直脊樑，儘可能有尊嚴的活下去，這一點是令人佩服的。雪子生命中的一半時間都是在日本街頭度過的，身處燈紅酒綠的鬧市之中，這個繁華的國家是她的，也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