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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鄉靠山屯裡,有一條筆直的水泥路,路兩側,磚瓦結構的民房,一家挨著一家,排成一字。緊靠路邊,兩行碧綠的針葉小幼松,更是耀眼,在春風中就像兩行靚麗的風景,在為來往的路人大招呼。

在屯中不顯眼的地方,偶爾看到閒著的老式土屋,房蓋上也發生了改變,有的蒙上了黑色塑膠布,有的掛上了石綿瓦。

在幾十年前,我們屯和其他村落一樣,人們居住的都是土坯房。灰白色的房蓋,全是用鹼土和成泥抹光的。土房蓋不抗雨水沖刷,人們每年春季,必須要在房蓋上重新抹一層鹼土泥。

在我的記憶中,每年春天,氣溫回升,地表開始解凍之時,生產隊的社員們,手裡拿著工具,坐上大馬車,去草甸子挖鹼土,拉鹼土。趕馬車的車老闆兒,根據各戶住房和庫房的間數,把拉回來的一車車鹼土,送進社員家的房前屋後解除安裝。

剛剛卸在地上的鹼土堆,還有些溼潤,小孩子們,就情不自禁地,坐在土堆旁,玩兒起了拍燕窩遊戲,嘴裡不停的叨唸:“小燕兒、小燕兒,我拍窩你下蛋兒。”

大人們趁著 鹼土尚未完全風乾,選擇晴朗天氣開始準備抹房子。抹房蓋這種活兒,可不簡單,即累人又麻煩人,而且人們身上還要被泥水弄得髒兮兮的。首先要和抹房子的泥,先在鹼土堆上撒一層用閘刀閘過的碎草,然後澆水,扒泥的人腳穿防水靴子,捲上褲腿,手握二齒子,站在土堆邊,一邊扒土,一邊砸碎土中的土塊,並且還要在稀泥中不停的走動,將碎草和鹼土搋拌均勻。要和好三間房子的鹼泥,一家人要忙活一上午,才能完事。

社員們到中午歇工時,聽說誰家要抹房子,都自願來幫忙。

首先要做好分工,有力氣的年輕人,往房上扔大泥(也叫甩大泥),瀉泥和捯泥。身體單薄的人,上房收泥,年齡稍長者,幹活穩當細緻,摸泥板子抹泥。老年人在房下打零拎水等。來幫忙的婦女們,進屋裡幫忙做飯,三間大房和兩間倉庫房,不到一個時辰就能抹完。人們洗涮乾淨,後勤人員飯菜做好,大家吃點兒飯,喝點兒酒了事,下午照樣出工去隊裡勞動。

那個年代,社員們團結互助的氣氛很濃,哪家有個大事小情,不用生產隊長派遣,只要知道信兒,或者看到,就自覺到場。人們把抹房子的活兒,當成一種樂趣,在一片歡樂聲中,不知不覺地就能把活幹完。有時候,一箇中午,還能抹兩戶人家的房子。

分田到戶以後,生產隊解散,社員們各忙個的,沒有了在一起勞動的機會,每天出工收工,更無統一時間。想要拉鹼土抹房子,也只能自己趕著馬車,去草甸上尋找。

同時,因社員分散,農戶家抹房子的事,也顯露出一種新情況,家族大或者親戚多的人家,憑著特殊的關係,自動形成一個圈子,有活兒都是你互相幫忙。而那些人孤姓孤的農戶,人手不夠,想要在中午抹房子,卻成了一道難題。無奈之下,只好把抹房子的時間,改在下午來進行。

1981年,我和父母分家,領媳婦單過,在村子邊緣,蓋了兩間小土房,地理位置偏僻,東面挨道,西面與隔牆相望的鄰居就一家,彼此來往又少,致使我家每年春季抹房子的活,只有我和媳婦兩個人幹。那時候我雖然很年輕,可這種扔大泥的活兒,我從來都沒有扔過。在沒分家之前,扔大泥,要麼是我父親,要麼就是來幫忙的人。

地面到房蓋近三米高,扔泥不但需要有一把子力氣,而且還要有技巧,扔泥用的鐵鍁,必須是長把輕巧的。扔泥時,扔出一鍁要沾一下水,增加滑度,減少泥與鐵鍁的磨擦力,。我每扔完一胎泥時,宛如跑完百米,累得心跳加速,氣喘吁吁。我還不能歇一歇,要蹬梯子上房,拿起泥板子抹泥。我只能就著抹泥的機會,才能稍微歇息片刻。一會兒下房,一會兒上房,我要來回折騰十幾遍,才能完工。我被累得彷彿像是得了一場病,疲憊不堪,要一兩天才能緩過乏來。

1994年,我家扒掉了兩間土房,在原房址重新修建了三間磚平房和三間磚庫房。房子多了,房蓋面積也增加了,有一百多平方米。房蓋兒一年一抹泥的活兒,還要依然繼續。房子比以前的土房高,我往房上扔大泥也更加費勁。我每年把抹房子,似乎當作一道關卡,然而又是一件無法躲避的農活兒。

我的性格內向,脾氣又有點倔犟,從不願意求別人。

我和媳婦倆抹房子,累夠嗆不說,還招來屯鄰們的諷刺,有人說:“抹房子這麼大的活兒,年年總是自己幹,怕吃怕喝呀?真摳門兒!”說實話,我也不是摳門兒,而是不想麻煩別人而已。

2010年春,我自己做了幾盤三角形木房架子,把住房和庫房掛上了石綿瓦。

我才從這苦累活兒中解脫出來。我那種怕抹房子,愁抹房子的心情,至此也煙消雲散了。

一晃十年過去了,我輕閒了,可人也熬老了,那種和泥、扔泥抹泥的活,也成了我人生里程中的最挨累的一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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