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知道“人生如戲”這句話，但卻不是每個人都理解這句話的深刻含義。在舊中國時，一位戲曲學院的老師在學生的畢業典禮上這樣說：“到社會的大舞臺上去表演吧，戲如人生，人生如戲。你們要知道戲字的繁體是由虛字和戈字組成，所以，虛動干戈方是戲。”

這位老師告訴學生們無論戲曲裡武戲的打鬥場面多麼激烈，都是虛動干戈，打鬥的雙方都毫髮未損。人生舞臺的表演也應如此。文戲時都戴上假面具，斯文謙恭、彬彬有禮。有利可圖時，彼此心裡都像狗見了骨頭，如遇爭奪，雙方都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武戲時色厲內荏、威脅恐嚇，大都是虛張聲勢，就像小時候常聽老人說的一句話：麻竿打狼——兩頭害怕。這就是人生如戲的秘笈。當然，既然是戲，就有演好與演砸了的兩種可能，因為不是每齣戲的演出都會輝煌和成功，都會贏得全場觀眾的掌聲和喝彩。在社會舞臺上每齣戲演出結束時站在臺上接受鮮花和祝賀的成功才俊，畢竟是我們這個社會的少數人，絕大多數人的人生如戲演的平平淡淡，只是在人生舞臺上川流不息的人流中走了一遭。因為飾演的全是配角和小角色加上缺乏演技，根本就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就像夜空上的流星一樣隕落了。還有少數將戲演砸了的人，不是在風雨交加的人生道路上孑然一身、艱難的趑趄，就是在鐵窗大獄內鬱郁度日，每天懊悔和嘆息。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人生如戲，演好了騙別人，演砸了騙自己。至於談到生活當中智者和愚人表演的不同，，那只是愚人把心情用到表相上，而智者是透過表相表演計謀。因為後者知道人生其實都是在遊戲中度過的，因此也就會想到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應酬交往都是應制應景，在時間面前毫無意義。所以表相需要喜怒哀樂，內心裡卻不需要動氣生情。或許我們還可以這樣說，無論是世俗意義上成功後的歡呼雀躍，抑或是現實生活中失敗後的沮喪和失意，甚至是經歷過的愛與恨都將灰飛煙滅、化為烏有。正因為如此，才有沈從文的寬容平和——微笑看世界，豐子愷的超然物外——勝任百年人生，以及當你看到語言學家周允平時便會聯想起無邊無際的寬廣的大海。他們深邃睿智的頭腦和對人生深刻的思考，會引發無邊的聯想，以及多層次意識的轉換，從而透過生活表面現象，直達生命的內裡。惟有文史學家如此通透的認知和智慧，才能達到人生如戲至高至遠的思想境界。

當然，回到現實生活裡來談演戲，那就包括了兩個方面：表演和觀看。既然叫戲，就應當不是言談舉止的自然流露，因為那不叫演戲，按演藝界圈內的說法那叫本色演員，此為出色演員所不屑。一個優秀演員追求的是多種角色的飾演和全方位的轉換。古代的、近代的、工人、農民、科技精英、軍官戰士、商業才俊、警界英雄均有涉足，那才算是一個真正的演員，也才能擁有不同階層、不同領域的眾多觀眾。如果把人生如戲套用到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喜怒哀樂的情緒和七情六慾的本能外露則根本不是表演。既然不是表演就無法稱之為戲，更談不上觀眾一詞了。如果說這些人在社會舞臺上也有表演，只能是交往之間的得瑟、扎呼、拔尖一類，還有當眾罵街打架和動物性的主動相殘。所以，我認為在社會的舞臺上，人生如戲這句話只適用於真正有層次有文化的人和政治家外交家們。因為只有他們才懂得如何去表演，才知道表演的一些基本要求和規則，也才會擁有多少不等的觀眾。

作者 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