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推理迷,只是國內的推理小說和劇集值得分享的不多,紫金陳的作品應該在這優秀的少數派裡佔有一席之地。
注意到紫金陳是透過2017年火爆全網的推理劇《無證之罪》,但說到他的懸疑三部曲的後兩部,有些朋友可能並不熟悉。《壞小孩》和《長夜難明》聽上去並不熟悉的名字,如果換個名字,就是讓2020整個夏天為之戰慄的——《隱秘的角落》和《沉默的真相》,你可能就醍醐灌頂了。
《隱秘的角落》海報
《沉默的真相》海報
是的,他就是讓整個夏天都籠罩在「你看我還有機會麼?」恐懼裡的作者。我沒有讀過他的小說,所以對他的文風並不瞭解,單從影視劇的呈現上,當然還雜糅了導演、演員、以及製作平臺的風格與心力,不能說是他一個人的思想體系。只能說日漸成熟的製作團隊,以及國內影視劇環境給予推理劇集的鋪墊剛剛好到了一定的水準,書故事的人已經做好了準備,就在等待這樣一個不錯的劇本,一段精彩的故事。而紫金陳來了。
《無證之罪》我是做過詳細介紹的,風格強烈,劇情衝擊,是一部我很喜歡的網劇。襖叔彈煙名場面,在我的觀影生涯裡是無法忘卻的存在。但是,當下觀影的快感恰恰將冷靜後的失落也映襯地格外分明。
《隱秘的角落》可能映襯了當下社會熱點——未成年人犯罪,而《沉默的真相》又壓了編劇熱潮——檢察官即正義的韻。不得不說大師是與時俱進,且洞悉人心的。
但是熱點的光環往往遮蔽了劇情上的漏洞和弱勢,就像《無證》時的氛圍感遮蓋了故事情節上薄弱的環節一樣。
這懸疑三部曲的最後一部,正是將他的短板暴露在大眾的面前。如果想看得清楚,首先我們來介紹一下這個故事。
紫金陳的人物塑造,個性首先是極鮮明的,無論是痞子神探嚴良,色厲內荏的林隊,惡魔優等生朱朝陽,還是內心有太陽的檢察官江陽,無一不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這是一件地鐵拋屍案引出的故事。犯罪嫌疑人張超,一名法律專業的教授,後進入律師行業,一直也是業界翹楚。就是這樣一個一生都在法律圈子打滾的人,知法犯法,殺了人還非要到人流巨大的地鐵站棄屍,一切的不合理都將我們引向那塵封已久的真相。
死者叫做江陽,曾經是一名檢察官,後因索賄受賄坐了兩年的牢。他曾經是張超政法大學的同學,同為大學同學的還有張超的妻子李靜。一切的現場證據和嫌疑人口供,都將江陽的死引向張超的蓄謀殺害。
然而,就在警方和檢方收集了足夠的證據,將張超送上法庭之時,反轉出現,一直對殺害江陽罪行供認不諱的張超當庭翻供,並將自己一直握有的不在場證據公之於眾。
不太常見的證據偷襲,當然令控方措手不及,也令賺足了眼球的地鐵拋屍案在輿論中引起軒然大波。
與此同時,《江灘晚報》一直跟法制線的記者張曉倩,收到以HGP為落款的線索信,信中送上了一張神秘照片的一角,並預告了24天后那塵封的真相即將展示在眾人的面前。信件威脅報社,要將信件內容登在報紙的頭版,否則就將在市內的某個角落引發爆炸。張曉倩向領導彙報後,新聞人的敏感,讓她無法放棄這樣聳動的內容,但是出於良知和對國內法律的服從,安排了頭版的她還是馬上將這封信送到了市局。
就這樣,嚴良開始追尋江陽的步伐,找到了這起案件的導火索——HGP。HGP是侯貴平的拼音首字母。侯貴平曾經是張超妻子李靜的前男友,十幾年前,出身寒門的他毅然決然的放棄了城裡優渥的生活,來到貧困的苗高鄉支教。一身熱血的侯貴平恐怕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死在他曾經熱愛且為之奮鬥的土地上。
強姦婦女,最後溺死河中。這樣的死法不但讓含辛茹苦培養了一個大學生的侯家父母無法接受,一直在靜候他歸來的李靜更是不能相信。於是,她找到時任縣檢察院偵查監督科科長的老同學江陽,提出了兩年前侯貴平之死的疑點。
彼時的江陽意氣風發,司法系統一向喜男丁,江陽又是年輕的學霸,在系統裡可謂是前途無量的潛力股。交往的女友是偵監科的同事,且女孩的父親在市檢身居高位。一切的一切都說明,江陽並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平頭百姓。
隨著案情的推進,調查的深入,江陽又結交資深法醫老陳和號稱“平康白雪”的刑偵隊副隊長朱偉。
這樣豪華的配置,按理說是可以蕩平這個小小縣城一切錯案的。然而,侯貴平案卻是迷霧重重。老陳的驗屍報告被人調包,明顯的非自然死亡的結果被篡改。警方倉促結案,充滿疑團的屍體被立即火化。如果不是侯貴平在愛他之人心中不肯輕易消散,這被塵土掩埋的真相恐怕永遠不能見到天日。
侯貴平生前一直在調查女學生的自殺原因,自己當年的一時疏忽讓學生坐上了流氓的汽車,之後學生自殺,且留下一份名單,侯貴平無法釋懷,因此一直追查。
在他的堅持下,終於得到了記錄覬覦鄉村少女惡魔罪行的證據,並揪出了利用失學少女進行性招待性賄賂的完整鏈條。
可惜在對方隻手遮天的權勢下,侯貴平的勇敢是無聲的吶喊,沒有人聽到,最後還搭上了卿卿性命。這樣一個志行高潔的人,最後陷入泥潭,被利慾熏天的人栽贓抹黑,死於溝渠。
而為了將他的死洗刷清白,將有罪之人繩之以法,江陽幾人十幾年間沉沉浮浮。總是在馬上要吹去迷霧的時刻,讓人搶先一部,最後不但失去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還搭上了江陽的一條命。
具體的劇情,因為是懸疑片,我就不做過多贅述。但這次的劇情走向基本在意料之中,屬於明線破案,大家享受過程就好。
現在就說說我們這位氛圍大師為何每次都加足了煙霧,最後謎底揭曉時,總是讓人覺得有些不能盡興。
究其原因大約是人物塑造上的單一,造成劇情上的空洞。無論是性格衝動的侯貴平,細膩文質彬彬的江陽,還是洞如觀火的嚴良,三個時間背景裡,他們都陽光正面到幾乎失去人性。鮮明的個性,嚴格符合人邏輯的人物思維動線,走到極致,就是非黑即白,這就使人世間最普遍存在的灰色地帶被忽略。
扁平化的人物塑造使故事的呈現難以立體,就好像一個二維的世界,當故事以影視劇的方式呈現出來的時候,就好像立體世界裡安插的紙片人,有很多人性失真的地方。比如侯貴平已經掌握了性賄賂的證據,在自己投告無門的情況下,依然與對方派來的小流氓叫囂,這樣的勇氣除了說是一身正氣,用四川話講,也可以是寶里寶氣。
而江陽更是毫無破綻可言的典範。忠誠,擔當,堅持,正義。不知是過審的需要,還是紫金陳只喜歡非黑即白的世界,零缺點,就好比太陽地裡沒有影子,讓人有見了鬼的感覺。
當然很多觀影者對於江陽的職業提出了質疑,這一點我倒是覺得大師是做足了功課。首先,江陽偵監科科長的身份提前介入調查,倒是存在,且偵監這個科室的選擇也沒有問題。雖然是有,但是這樣的提前介入其實實際操作是極少的,畢竟是手伸太長,伸到了公安的面前,這種案件一般會慎之又慎。案件的監督倒應該不是偵查監督科引起的。
這裡如果大家理解不良,可以參考韓國電影《殺人回憶》,雖然篇幅不大,卻將人物的光明面和黑暗面都展示出來,透過案情的推進,人物的內心的動搖,理想和現實的廝打,讓人物十分豐滿,再以人物推動劇情。
當然,紫金陳的懸疑三部曲中,也是有相對完整的角色,應該是《無證之罪》中笑到最後的小人——郭羽;《秘角》中可以被解讀的小茶藝師——孤女普普;和《沉默的真相》中一直知道真相,卻因為畏懼權勢,不敢妄言的江陽的領導準岳父。
可惜,這樣豐富且貼合人性的角色還是太少,只好以空洞的氛圍來彌補,不覺遺憾。
當然,對大師的嚴格要求並不影響我對江陽的喜愛,為黑夜執燈的光明之人,誰能不愛呢?
方寸間感悟生命,痴嗔裡皆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