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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賓葬禮

拉賓如此執著的信念,使得極端右翼分子明白,要想這位身經百戰的將軍停下“喪權辱國”的和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這位民族英雄為他的和平殉葬。

ImagineJohn Lennon;Plastic Ono Band - Imagine: John Lennon (Music from the Motion Picture)

不管此次暗殺是否真的是以色列人所為,以色列人的暗殺能力在中東都是非常有口碑的—無論是針對他人的暗殺,還是針對自己人。

伊朗頂級核科學家穆赫辛·法赫裡扎德

2020年11月4日,是以色列前總理拉賓被暗殺25週年的紀念日。25年來,拉賓的政治遺產在中東這片熱土上扮演著何種角色?在如今右翼執政的背景下,以色列能夠在一年之內跨越阿拉伯世界的藩籬,相繼和阿聯酋、巴林、蘇丹、摩洛哥建交,拉賓的“土地換和平”遺產和右翼的“安全換和平”又在這其中扮演著何種角色?

“……讓我們的心為和平跳動,讓我們的眼睛期待和平。”演講結束沒多久,三聲槍響,拉賓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再也沒起來了。那天是1995年的11月4日的晚上。

當射殺拉賓的兇手被確認時,全世界為之暗鬆一口氣:還好是個以色列人。如果是個巴勒斯坦人,我們將不會看到以追求和平為主題的世界級葬禮,而是兇殘的報復、和平協議的撕毀,進而是橫屍千里和血流成河的人間地獄。

拉賓這場葬禮,有80多個國家的領導人出席了。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長期同以色列敵對的阿拉伯國家領導人:約旦時任國王侯賽因、埃及時任總統穆巴拉克、阿曼和卡達大臣,以及巴勒斯坦方面的重要官員。

拉賓的葬禮,有80多個國家的領導人出席

巴解領導人阿拉法特由於安全的考慮未能出席,但他卻在葬禮結束幾天後深夜密訪以色列,親自前往拉賓生前居住的寓所,弔唁這個曾經戰場上的敵手、如今和平的同道中人,並慰問拉賓夫人,肯定拉賓為中東和平作出的貢獻。

在拉賓葬禮上,美國時任總統克林頓也動情地說:“從士兵到和平締造者,從政客到政治家,拉賓一生的轉變令我敬佩。”

從戰爭狂人到和平締造者

拉賓出生於以色列本土。他的父母早年由於生活在沙皇獨裁統治下,思想異常激進,在一戰後移居以色列。夫妻兩人都積極參與猶太復國運動。拉賓曾說過,他之所以走上從政道路,得益於父母品性的薰陶、家庭氛圍的耳濡目染。

本身攻讀農業技術的拉賓,有感於1936年至1939年的阿拉伯暴亂中猶太人生存環境的惡劣,因此在19歲時毅然投筆從戎。作為一名軍人,拉賓有勇有謀,總是能以身作則,衝鋒在前。

少年拉賓

1987年12月,巴勒斯坦掀起反抗以色列佔領的鬥爭。拉賓則對反抗的民眾實行“鐵拳政策”。以軍得到這個指示,大開殺戒,對“鬧事者”使用催淚彈、橡皮子彈和殺傷子彈。因此在當時以色列人心中,拉賓就是為國家打下大片江山的“民族英雄”。

當和平開始在巴以之間醞釀的時候,拉賓作為從槍林彈雨之中走出來的民族功臣,幾乎沒人懷疑他對國家的忠誠。在以色列人甚至巴勒斯坦人看來,和平由浴血重生的拉賓來談,一定帶有九死一生後發自心底的渴望,是真誠和無價的。

1992年拉賓第二次上臺組閣,打破了前任右翼政府對佔領土地的強硬政策,接受以“土地換和平”的談判原則。在這誠意之下,當時巴以和談得以迅速推進。

1993年8月20日,巴以在挪威奧斯陸草簽了秘密和平協議,緊接著9月13日,巴以雙方在華盛頓簽署《臨時自治安排的原則宣言》,正式揭開巴以和談的序幕。

在這次會談中令人最激動的是,拉賓與昔日的老對手阿拉法特共同出席了這次協定的簽字儀式,並在世人的歡呼之中實現了歷史性的握手。緊接著1994年,以色列又迎來一系列的和談突破,從而使得巴以問題取得實質性的進展。

同年7月25日,拉賓和約旦國王侯賽因簽署轟動世界的《華盛頓宣言》。10月,以約結束46年的戰爭狀態,正式建交。在拉賓、佩雷斯和阿拉法特多年共同努力下,中東的和平碩果累累,因此他們一同獲得1994年的諾貝爾和平獎。

1994年12月10日,挪威奧斯陸市政大廳,(坐起)巴解執委會主席阿拉法特、以色列外長佩雷斯和總理拉賓同獲諾貝爾和平獎

半壁國土難貫徹“土地換和平”信念

拉賓取得的一系列和平成果,可以說是用“已佔領的土地”交換得來的。根據拉賓的“土地換和平”政策,以色列要放棄6000多平方公里的已佔領土地,這是1948年聯合國所規定的以色列領土的一半大。

這種“交換”是以色列右翼難以接受的。他們認為,巴勒斯坦地區自古都是耶和華對猶太人的“應許之地”,一寸都不可以放棄。再者,這些土地是以色列軍人們在五次中東戰爭之中,在阿拉伯國家的集體圍剿之下,用生命換來的故土。五次中東戰爭過後,以色列損失一萬多子弟兵,每一寸土地都滲透著以色列人的血汗。

1967年,拉賓時任以色列國防軍參謀長

而拉賓卻說:“我是個軍人,還曾是國防部長。相信我,幾萬個示威者的喊叫,還遠不如一個痛哭兒子戰死的母親的眼淚給我的震撼。”拉賓如此執著的信念,使得極端右翼分子明白,要想這位身經百戰的將軍停下“喪權辱國”的和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這位民族英雄為他的和平殉葬。

因此,發生了1995年11月4日那場轟動世界的暗殺。曾經在戰場上九死一生的拉賓,沒有死在敵人的陣地上,而是倒在自己人的槍口下。

恐襲未停工黨衰落

拉賓死後,一天之中近100萬以色列人前來瞻仰他的遺容,當時以色列只有500萬人左右。同時在那場世界級的葬禮上,以色列各黨各派、多國政要無不動情地表示,要繼承拉賓的和平遺志。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是骨感的。強硬派穆斯林認為,以色列不能生存在阿拉伯土地上。在拉賓死後僅僅兩個月之時,在佩雷斯競選總理以圖完成拉賓未竟事業之際,巴勒斯坦恐怖活動達到了歷史最高峰。

短短3個月裡,大規模公車爆炸4次,連同4次小規模恐怖襲擊,造成以色列多達64人死難,創下了歷史紀錄。骨感的現實,給幻想和平的以色列人潑了一盆冷水,民心迅速思變,佩雷斯就此敗北,強硬的右翼內塔尼亞胡上臺。

拉賓(左)

此後的20多年裡,拉賓的工黨迅速衰落。除了巴拉克在1999年至2001年擔任過三年總理之外,工黨人士再也沒有擔任過總理。而且在2019年的大選中,工黨成為只獲得區區5%選票的小黨,剛過進入議會的門檻(獲得3.25%以上選票)。也就是說,如果得票再少一點,工黨連議會都進不了。

曾縱橫政壇極力追求和平的工黨,竟落得如此下場。相比之下,如今政壇上的當紅炸子雞—利庫德集團和藍白黨,無不主張在土地問題上對阿拉伯人強硬,這樣的局面令人唏噓。

中東主要矛盾轉移

或許在近百年的阿以衝突之中,在猶太極端主義和伊斯蘭極端主義的相互裹挾下,以色列大多數人早已拋棄了“溫和”,認定理想拼不過現實。而高度自4米到12米不等、總長超過600公里的隔離牆,已成功將自殺炸彈阻攔在牆外達20年之久了。

免於自殺炸彈襲擊的以色列民眾,早已習慣了各過各的日子,也放下了對永久和平的執著。因此在拉賓之後,以色列人的政治思維可以說是集體右轉的。

高度自4米到12米不等、總長超過600公里的隔離牆,已成功將自殺炸彈阻攔在牆外達20年之久

拉賓的和平遺產,也並非都已隨著拉賓的去世而被殉葬。即使以色列打贏五次中東戰爭,背後又有美國人的支援,也無法改變在地理上它處在阿拉伯世界的“懷抱”之中。

巴以問題曾經是主導中東政治格局的首要因素。伊斯蘭革命成功之後,政教合一而且實力強大的伊朗,逐漸成為絕大多數阿拉伯國家以及美國和以色列的眼中釘。某種程度上,巴以問題逐漸失去原有的重量。

曾經5次被以色列吊打的阿拉伯國家,在現實利益面前,很多都好了傷疤忘了疼,不再那麼積極地為了同一個民族的巴勒斯坦兄弟發聲出力了,反而為了圍堵伊朗討好西方勢力,與曾經的宿敵以色列握手言和。

這也就出現了2020年以色列右翼執政聯盟陸續與阿拉伯國家建交的新格局。

從以色列政局以及中東的大環境來看,拉賓“土地換和平”逐漸式微,而右翼的“安全換和平”逐漸被以色列大多數民眾接受。今後長時間裡,和平與暴力還是會不斷在巴以土地上交替上演。暴力促動和平、和平又引發暴力的不斷迴圈,依然是巴以關係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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