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而言,巖棒哥意味著:朋友,兄長,麻風病,甘蔗地,榨糖機,蔗糖,陀螺,酸樹蟻湯,米線團,上樹掏蜂窩,箭弩,甚至差點學會傣家的一種叫遁術的東西……
剛開始的時候,我隨母親到勐阿執教,我見他只有半個腳掌,非說他是麻風病人,他也一見著我,就故意一跳一跳拼命地追(我後來知道是母親給我設的套路)。也不理我怎麼躲,怎麼哭,他每天照常攆著我到處藏,到處躲。在母親的勸說下,我慢慢知道:他不是麻風病人,他的腳掌,是為集體榨糖時,被炸糖機絞沒的。他很堅強,不到一年就可以單腿跳躍著行走,能做很多事。我於是慢慢兒壯著膽子試著和他接觸:一起玩兒,在他那兒學到了不少本事。
剛開始,我被他追的實在是無處躲藏了,我於是半信半疑地隨著他去了甘蔗地,我由此瞭解到甘蔗是怎樣透過榨糖機變成糖漿,然後經過小火熬煮,隔上模具,倒出來冷卻,變成一格一格的紅糖,甜得膩人。倒的時候別倒完,留一部分即將糊鍋了的很香的糖鍋巴,趁著沒熬過,快速倒入打好的糯米漿,迅速絞至變色,離火出來的糖又香又甜又黏軟,卻一點都不膩人。慢慢的因為好吃的天性,我和巖棒哥哥越走越近,一直到難分難解
。白天母親要給這裡的學齡小孩上課,沒有時間照顧我,像以前一樣把我綁起來,牽著一根長繩子圍著柱頭轉,因為我太頑皮了,四五歲大了,那是根本不可能栓得住的了。我便和巖棒哥哥滿山遍野地野去了。也餓不著,久而久之習慣了,幾天不著家也沒事兒。
由此,我也學會了和他們一起上山放水牛,餓了就到離小河邊不遠的樹林裡,找一跟長長的竹竿,釣魚杆那麼粗,尖兒上繞蜘蛛網,拿口水把它聚成很黏的一坨,發現大屁股花蜘蛛,一準兒能粘到,只要不被它的大獒咬到,拿芭蕉葉包好裝進布袋子,大的有二三兩,巴掌大小,不一會兒功夫,就能抓到很多。
拿到小河邊,清洗好糯米,裝進米竹子,砌好石灶,把米竹子拿芭蕉葉封好口,進山去準備食材,不管了。看到打卷兒的樹葉,裡邊肯定是火紅酸螞蟻窩,把兩三根帶卷樹葉的樹幹砍下來,迅速丟到燒好的瓦甕裡燙了,連同酸螞蟻和蟻卵一起熬煮成酸湯羹,開啟芭蕉葉我們隨身帶的米線往裡一扔,調上鹽和各式佐料,把姜蔥蒜,生辣椒,青檸檬,妹妹踩,臭菜(有點像含羞草,遠聞起來很臭,吃起來很香)。鹽巴搗碎了,把乾巴牛肉,捉來的大屁股花蜘蛛埋到火炭裡,就聽嘭嘭嘭極香的蜘蛛屁股爆裂的聲響。上樹去找蜜蜂巢,幹牛糞點著了,把蜜蜂秌走,弄下蜂蜜和蜂巢裡的幼子拿到瓦片上這麼一煎,甭提有多甜多香了。把芭蕉葉這麼一鋪一墊,哥兒姐幾個上手開吃手抓米飯的情形。
跟著上山打獵,學會了做弩箭和他們一起玩耍,學會了使砍刀把一根樹幹削尖鋸斷成陀螺,就尖正中打進鐵釘,去了釘帽,用麻繩纏著一根木棒上栓成鞭子,圍著打地陀螺玩兒
。傣家遁術,是一種說不清楚的邪術,我是在潑水節放高升時,有人赤腳踩火炭,上刀山時見過,只見表演者口中唸唸有詞,不過想想那火炭和砍刀向上的刀口,心裡就滲的慌……
在我的記憶裡,我的童年和大多數人不一樣,我不是在幼兒園裡長大的,而是在大山裡長大的。母親不怎麼管我,在勐阿的歲月裡,滿大山的野、巖棒哥哥,榨糖機,吃的,玩的野的,伴隨了我整個的童年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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