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可以重來,勞榮枝大機率還是會走這條路。她是靜水深流的性格,表面上雲淡風輕,內心波濤洶湧,她是一個有野心、要做一番大事的女人。只是小城市的生活,侷限了她的視野和選擇面,在她的目光所及範圍內,法子英可能是唯一一個滿足她要求的男人。與其說法子英脅迫了勞榮枝,不如說勞榮枝鎖定了法子英。
法子英極度冷血,也極度兇殘,具有典型的反社會人格。這樣的人你就是抓他100次再放出去,他依然會選擇殺人。慶幸的是,這樣的人已經死了,社會少了一個不穩定因素。
同時法子英也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沒有什麼想法的人。正常人都會考慮風險收益,冒多大的風險,得到多大的收益。鋌而走險甚至以命相搏的人也不是沒有,但大多都會有一個目標,目標一旦達成,便收手上岸,這樣才有機會享受勝利成果。而法子英就像是無頭蒼蠅,他的生活就是:殺人,搶錢,揮霍,然後換個地方繼續殺人,搶錢,揮霍,永遠也沒有盡頭,好像殺人就是他的職業。
而這可能正是勞榮枝最為看中和欣慰的一點,他有強大的辦事能力,卻又很容易控制。
新聞中說,兩人相識於朋友的婚禮,然後一見鍾情。當時勞榮枝19歲,年輕貌美,氣質出眾,有穩定而體面的工作,看起來家庭也屬於小康。這樣的條件,在小城市應該十分搶手,就是拿下當地的“豪門”公子,也不奇怪。她怎麼會看上法子英?彼時,法子英已經29歲,其貌不揚,有老婆還有孩子,似乎也沒有固定工作,勞榮枝圖他哪一點?圖他年紀大,還是圖他有前科?
上世紀90年代,小城市還是相當保守的,人們的活動空間也不大,年輕人還沒有現在這麼浪,基本還是以家庭為重心。這樣兩人各方面條件都差異巨大的人在一起,定然會遭到家庭和社會輿論的巨大阻力。但是勞榮枝毅然決然地選擇跟法子英亡命天涯,可見她內心是多麼堅定,一場豪賭由此開始。
勞榮枝說是因為法子英對她很好,每次見她都會帶小禮物,給她吃“很好吃的糖”。這種童話般的故事,也只能騙騙鬼,一個有體面工作的成年人,會被一顆糖吸引,那得是多麼樣的糖啊?更可能的原因是,勞榮枝看到了法子英身上的獨特氣質,正是她所需要的。不得不說,一個職業殺手,在一眾平凡人中間,還是很顯眼的,某些特質確實很有男性魅力,對女性極具殺傷力。還有就是,法子英也可能是唯一一個能帶勞榮枝離開這個小城市的人。
法子英雖然有犯罪前科,但沒有訊息顯示,他離開過當地,以及殺過人。但在認識勞榮枝之後,一切都改變了,兩人開始了顛沛流離的生活,在短短几年時間,有據可查的就輾轉了至少7個城市。
勞榮枝的解釋是,“他騙我說外面容易掙大錢,所以我辦了停薪留職”。這在邏輯上難以說通,因為我們要反問一句:法子英圖什麼,他的動機在哪裡?人已經有了,在老家離了婚,和漂亮又有工作的小女友養著,它不香嗎?非得吭吭哧哧地跑去不停地殺人,殺人真的不累嗎?法子英除了殺人,身無長技,我實在想不通他把勞榮騙到外地的意義在哪裡。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才是那個被洗腦、被馴服的那個。勞榮枝說,為安全起見,每到一地,兩人都分開居住。法子英殺人不眨眼,作案手段簡單粗暴,透著極度的自信狂妄,他在乎這點細節?
1999年,法子英在合肥與警方發生激烈槍戰,右腿中槍被抓獲,同年年底被執行死刑。而一直參與作案的勞榮枝卻神秘消失了,開啟了長達20年的逃亡生涯。“分居”更像是為此埋下的伏筆。
在勞榮枝的供述中,法子英限制她的人身自由,控制錢財,還長期暴力虐待她,“在流產當天還強行發生性行為”,以至於此後20多年,每天都生活在恐懼中,可以說,法子英毫無人性可言,更不說感情。但在法子英被抓捕後,他包攬了所有的罪行,甚至更改口供,把不利於勞榮枝的證據消滅的一乾二淨。這好像也不是同一個人所為。
勞榮枝在法庭上的自我辯護,也稱得上是教課書一般,在情與法兩方面,都打得極為精準、動人。對於5條命案,她避之千里,完全扯不上任何一點關係。租房是真實意願,坐檯是為了結交新朋友,熊某的妻子女兒被殺,她以為“只是去談判”……把一切罪責都推給了已經死去的法子英。這在邏輯上站不住 ,但是在許多人證、物證已經缺失的情況下,你又不能不能說,她的一面之辭你也無法反駁。
她還強打“受害者”的人設,說自己涉世未深,心智還停留在21歲,她做了錯事,但她很善良,她受到的傷害比受害者更多,她同情女性……她難道不知道,許多人因她而死,許多家庭因她而改變,即便只是一個遞刀子的人,她也罪無可恕?
勞榮枝優雅的談吐,強大的辯論技巧和心理素質,縝密的邏輯思維能力,包括高超的演技,確實很容易喚起共情,讓人產生“她也很可憐”的同情心,但她的高智商恰恰證明,她並不是一個被脅迫的無辜的受害者,她配不上同情。一個受脅迫的處於驚恐之中的人,會心思細膩到在殺人時,提醒法子英剪斷鄰居的電話線?
勞榮枝在逃亡的20年中,談了三次戀愛,還差點與其中一人結婚。她還找到了體面的工作,因為情商高,善於接人待物,受到了同事的一致好評。總體來說,她過著很舒適的生活,如果不是被抓,她應該會很平靜過完下半生。而另一邊,熊某一家三口被滅門,無辜慘死的“小木匠”的妻子朱大紅,靠打零工為生,拉扯著三個孩子和一個老母親艱難度日。庭審這天,朱大紅下了夜班,才匆忙坐高鐵趕到南昌。
這世上所有的不公都應該被糾正,所有的罪惡都應該被償還。僅僅法子英的一條命,是遠遠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