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緣》原著裡的顧曼楨,原本是一個受害者,被最親最近的人算計,淪為了生育機器,她的美好愛情和大好前程,都隨之失去。換做任何一個再善良的女人,也不可能對此釋懷。
被囚禁一年,生下兒子以後,幸得好心夫婦幫忙,顧曼楨才從牢籠裡逃了出來,不跟母親聯絡,也不跟姐姐聯絡,她尋了一處偏遠城市,自顧自地療傷。本以為她的人生就此掀開了嶄新的一頁,卻不想,因為她的聖母心,又折回了原點。
因為兒子榮寶生了病,她返回到了姐姐家,看顧孩子,因而與姐夫祝鴻才打了照面,再見祝鴻才時,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副有錢有勢的嘴臉,因為生意失敗,幾年間老了幾十歲,顧曼楨心裡積攢的恨瞬間全無,甚至還有些同情他。
原著裡有這樣一段描述:“他一副潦倒不堪的樣子,看上去似乎臉也沒洗,鬍子也沒剃,瘦削的臉上膩著一層黃黑色的油光,身上穿著一件白裡泛黃的舊綢長衫,戴著一頂白裡泛黃的舊草帽,帽子始終戴在頭上沒有脫下來。”
祝鴻才是一個精明的男人,他當初為了娶顧曼璐,可謂煞費苦心,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戲,讓顧曼璐心甘情願地下嫁給他,並自掏腰包五萬塊,幫他度過了生意場上的危機。
顧曼璐和顧曼楨姐妹倆性格雖然不同,但卻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耳根子太過軟,稍微聽一些煽情的話,就會選擇妥協和原諒。祝鴻才又拿出了從前的套路,在顧曼楨面前上演了一出好戲。
他對著顧曼楨,聲淚俱下,說道:“想想真對不起你姐姐,那時候她病得厲害,我還給她氣受,要不然她可能不會死,二妹,從前的事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恨你姐姐了。”
張愛玲曾在書裡總結過祝鴻才的這般行為,她說祝鴻才之所以這樣自怨自艾,其實還是心疼錢的緣故,而曼楨並未沒想到這一點,見他這樣引咎自責,便覺得他這人倒也不完全沒有良心。
顧曼楨終究涉世不深,她不知道往往越是殘暴的人越是怯懦,越是在得意的時候橫行不法的人,越是禁不起一點挫折,理科就矮了一截子,露出一副可憐的臉相。她對祝鴻才竟於憎恨中生出一絲憐憫,雖然還是不打算理他,卻也不願意使他過於難堪。
因為憐憫之情而生出了嫁人的想法,顧曼楨的腦回路也是清奇,她聖母心大發,自以為祝鴻才對她百般愛護和追求,這便是真愛,步姐姐的後塵,做了祝太太,這是顧曼楨一生中最錯誤也最愚蠢的選擇。
原著裡,祝鴻才娶到顧曼楨以後,兩個人同榻而眠,不久後,祝鴻才就對她厭倦了。
“祝鴻才對她十分失望,從前因為她總好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想了她好兩年了,就連到手以後,也還覺得恍恍惚惚的,從來沒有覺得他是佔有了她,她一旦嫁了他,日子長了,當然也就沒什麼稀罕的了,甚至於覺得他是上了當,就像一碗素蝦仁,看著是蝦仁,其實是洋山芋做成的,木木的一點滋味也沒有。”
女人一旦讓男人得手了,也就不被珍視了,祝鴻才從前對顧曼楨的心思,讓姐姐顧曼璐都以為他是真的愛上了二妹,其實,祝鴻才這樣的男人,典型的“吃著碗裡瞧著鍋裡”,無論什麼樣的女人,都不會也不可能在他這裡得到真愛。
姐姐顧曼璐因為做了舞女,沒有老實人願意接盤,又被家人逼迫著儘快嫁人,她一賭氣就選擇了祝鴻才,可顧曼楨不一樣,她明明有更多的選項,卻非要自投羅網,重蹈姐姐的覆轍,這不是愚蠢,還能是什麼?
祝鴻才這樣的男人,說一句甜言蜜語,抹幾滴眼淚,就能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回想當初他對原配妻子做了什麼,就能判斷出他的人品。祝鴻才一直強調鄉下的老婆是父母給娶的,兩個人沒有感情,既然沒有感情,為什麼會睡到一起,還生了個女兒?
原配妻子幫他照顧父母,打理家務,數十年如一日地付出,沒有功勞總有苦勞吧?去世的時候,祝鴻才連一句問候都沒有,就連棺材都是鄰里鄉親湊錢買的,一個如此薄情寡義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託付。
可笑的是,顧曼楨明明清楚這一切,還是選擇了相信祝鴻才,曾經被欺負的事情,她完全拋諸到了腦後,這讓我想起了心理學上有一個詞彙,叫做“斯德摩爾綜合徵”,受害者愛上了施暴者,顧曼楨對於祝鴻才雖然算不上有多麼愛,但她嘗試過去愛對方,就這一點而言,讓人很是反感。
心軟是女人的通病,但也要分清物件,嫁給祝鴻才的顧曼楨,已經成了是非不分的人,她親手把自己的後半生葬送,愚蠢又可憐,但不值得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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