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落花有意
二棍站在舞臺上,滿腔怒火,直對著不孝順的大哥二哥一頓大罵。然後跪在逝去的爹爹靈前號啕大哭,最後倒在臺上,昏迷不醒。隨之而來的,舞臺上的幕布緩緩落下,又一場戲演完了。
當幕布再一次拉開的時候,二棍和幾個搭檔一起給東家鞠躬。這場哭靈的演出結束了,明天逝去的老人即將告別這個家。火化埋葬,一系列的操作之後,世界上又消失了一個人。
二棍可不管他們怎麼處理,只在乎自己這次演出能賺多少錢。一般這樣的哭戲,二棍都會單獨得五百塊錢。因為沒有人願意唱這樣的戲,哭哭啼啼的,讓人覺得晦氣。但是二棍不怕,他總是說自己出生時命硬,剋死了娘。好在爹爹有這個手藝,養活了二棍和兩個哥哥。二棍他們沒有讀太多書,小學畢業了,就跟著爹唱戲哭靈。爹說能讀懂畫本就行,咱們會唱幾齣哭靈大戲,保準賺錢。二棍他們哥三個從小到大就跟著爹唱這樣的戲,生活也變得越來越好。
大哥二哥都娶了老婆,日子過得好了。也不喜歡出去唱戲,兩個人一商量就去鎮上學做生意。也許是有天賦 ,或者是老天眷顧 ,他們的生意興隆。沒有幾年兩個人都搬出去住了,二棍和爹一起過,日子也過的有滋有味的。
後來二棍娶了老婆,兩個人除了種地,還會做炒貨,日子也過的風生水起的。二棍爹也不出去唱戲了,不過村裡有人去了,還是有唱戲的來。這時候二棍爹準保會去看,回來一頓牢騷:“沒有俺們二棍唱的好,那眼神一看就假。”二棍聽了嘿嘿一笑說:“爹,他們也要混碗飯錢。咱們不唱了準有別人唱。”二棍爹也笑了。
二棍爹老了,走路費勁了。大兒和二兒從鎮上來了,一個說沒有時間陪著爹,另一個說這病不用去醫院。只有二棍不聲不響的借來車,揹著爹去省醫院檢查身體。醫生說二棍爹是積勞成疾,只能回家了。二棍什麼也沒有說,給爹買了吃的藥,帶領爹去了省裡最大的飯店吃了頓大餐。然後帶著爹去省裡的遊樂園玩玩。最後又陪著爹回到老家看看,二棍爹老淚縱橫,從前的一幕幕都在眼前。其實自己沒有什麼遺憾了,只要兒女過的好,孝順自己就是幸福。
回到家,二棍爹說:“二棍,我想去你兩個哥哥家住幾天。”二棍應了聲,然後打電話跟大哥二哥。大哥一聽說:“俺最近這幾天出去進貨,等我回來再說。”二哥說:“你嫂子這陣子生病了,等她好了我去接爹。”二棍爹聽了沒有說話,一個人靜靜地坐了一天。然後帶著自己的柺杖上山了 ,不讓二棍跟著。二棍不放心,偷偷摸摸的跟在他爹的後面。發現爹去的是二棍孃的墳前,他拔光了上面的荒草。放上幾個蘋果,點上幾根香,坐下來和二棍娘說話。二棍爹絮絮叨叨的講著大兒生意興隆,二兒房子寬敞明亮,二棍兒女雙全。說自己就是最幸福的人,是老伴沒有福氣,沒有享受到這天倫之樂。還說自己安排好後事了,自己要給自己哭靈。然後在二棍孃的墳前唱了一齣戲,哭靈悲悲切切的。
二棍爹回來之後就沒事了,身子骨越來越好。不但能走能料,還能自己做事。他告訴二棍給大哥二哥打電話,回來有事說。兩個兒子回來了,一個說自己忙的顧不上家,一個說家裡大人孩子不省心。二棍爹說:“我老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去了。一輩子沒有什麼東西留給你們,不過我手裡有三塊上好的白玉掛見。估計能值些錢,這個是我年輕時給一戶人家哭靈,主家給的。我一直沒有拿出來,就是怕惹麻煩。現在我老了,你們自己分吧!不過我有個條件,誰安排好我以後的日子,我最後一個玉扳指歸誰。還有我要一場轟轟烈烈的哭靈,也算我這一輩子最後的心願。”
三個兒子都愣住了,爹原來這麼有錢。他們把分來的掛件拿去鑑定,專家說是真的,至少值個幾十萬。三個兒子興高采烈的回家了,二棍還給爹買了他最愛吃的牛肉。第二天,大哥二哥都來接二棍爹去住。說要好好孝順爹,讓他老人家長命百歲。二棍爹同意了,告訴二棍他就住幾天。二哥也打電話來了,說讓爹以後住他家。輪流照顧爹是應該的,二棍爹的臉上笑容滿滿的。
又過了一年,二棍爹回家了。這次他不是走著回來的,而是二棍哥三個抬回來的。他滿含笑容的躺在床上,讓他們三個跪在床前說:“我要走了,找你們的娘去。走之前給你們講個事,我窮盡一生養了三個兒子,希望兒孫滿堂,家庭和睦。其實你們沒有一個是我親生的,都是我撿來的。大兒你自己的爹是個賭徒,把你輸給東家做長工了。我給人家哭靈沒要錢換回了你。二兒你爹孃都去了,叔叔家要賣你換錢,我買下了你。三兒你是我在河邊撿來的,家裡有誰我也不知道。我一輩子哭哭啼啼的唱戲,就是想養大你們幾個。現在我完成任務了,你們自己照顧好自己吧!那個玉扳指是假的,只有我自己知道。別忘記給我哭靈。”說完,二棍爹閉上眼去了。
二棍哥三個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了。三個人商量好,要給爹一場轟轟烈烈的葬禮。舞臺上,二棍在那裡哭哭啼啼的唱戲。他大罵大哥二哥一頓,然後痛哭流涕。最後哭昏在舞臺上,大幕布緩緩落下,正如二棍爹的一生。這幕舞臺劇難道不是他人生的寫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