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題:巴隴鋒《永失我愛》第八章下:永久的紀念
八、永久的紀念
程軍和冰南若有所思,不置可否。周紅仍在“負隅頑抗”:“這豈不成‘高難度動作’了?”
“本規則未盡事宜由本司令負責解釋!”
“‘本司令’豈作‘胡司令’耶!”周紅仍不甘心。
“報告‘胡司令’,開酒!”冰南斬釘截鐵。
我見時機成熟,馬上宣佈:“諸位,諸位!為程軍、孫秀梅夫婦喜得千金,乾杯!”
四杯“砰砰”相撞。“咕咚,咚——”四人一仰脖子,四杯“黃河”便穿腸而下了。
“抄,抄——”程軍激動地,“咱們兄弟四個,好一陣子沒這樣聚了——進不起館子了!”
一桌默默地吃著。
“我建議,為賢侄女程茗早成大名,幹!”周紅道。
“幹!”
“幹!”
“幹!”
……
慶祝
三瓶“黃河”被“平分秋色”了。
我清了清嗓子:“我宣佈,碰杯結束……”
“不,不,不——”冰南站了起來,“我提議,為路明的玄機妙理,幹!”
“哎,咱們不能‘跑題’,應該圍繞‘賀千金’這一中心。”我反駁。
“那為賢侄女有如此芳名,乾杯!”冰南胸有成竹。
我無言以對,程軍早高擎起酒杯。於是,四人又仰了一回脖子。沒等我宣佈,程軍站起,拱著雙手:“報告‘胡司令’,請求諸弟兄,允許我為各位看一杯水酒,略表寸心……”
“甭客氣!”周紅道,“繁文縟節‘睡覺’吧!”
我還在躊躇,冰南開口了:“我看還是指頭上見,開拳!”
“報告司令,我有個請求。”程軍道。
“說吧!”
“我打通拳,對方輸多少喝多少,‘免酒令’暫停執行!”
“Certainly!”
輪上週紅轉一圈了,我特別強調:“‘免酒令’自開拳之刻生效!”
周紅“旗開得勝”,冰南先倒掛了兩杯酒,他舉起右手向我:“報告司令員同志,本‘酒員’請求免酒,請指示!”
“請開講!”我極興奮地道。
曠師老婆放下盤魚忙跑了出去,不到半分鐘曠師夫婦站在了雅座門口。
冰南極詭秘地道:“諸位,我的故事很短,就像《過江諸人》,請大家滿意。聽著:我們學校教師廁所的燈一直長明著,韓校長三令五申,要求教師做到‘人走燈滅’。可半月過去了,燈還是全天候地亮著。昨晚我睡不著,去上廁所,廁所裡一片漆黑,一拉燈,燈沒亮。今早一看,燈被敲碎了。經打聽,才知道,原來是韓校長以身作則,來了個‘滅燈走人’。”
“Good!”
“Better!”
“Best!”
曠師夫婦沒趣地走了。冰南和周紅兩杯撞在一起。
接下來我和周紅。我回敬了他一下。周紅跺著腳,抓起喝剩的一隻酒杯:“報告司令,這杯酒姓周,暫擱著。我不行了……”
“不行,軍令如山!”冰南“抗議”道。
“那你講個故事吧!”我動員著。
“報告司令,我沒有故事。”
“把你《新概念英語》上的Story隨便拉出來一個。”
“書到用時方恨少,我想不起來了。”
“那你喝吧!”
“我真的不行啦!”
“哎,司令!”程軍推推我,“我建議讓他給咱們說一句實話。回答:你往獨立高中調怎麼‘泡湯’了?不要打彎子——我知道那裡缺英語教師,像你這樣的英語本科生,怎麼能教小學一年級數學呢?”
“回長官話,他們說‘工作需要我教1-1=0’!”
“罰酒!喝三杯!”我命令道。
桌上立即添成了六杯酒,其中五杯姓周。
周紅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說:“司令,司令,我有個故事。”
“Please talk it .”
“Yes,sir.”周紅聳聳肩,“很久很久以前,局裡瞭解到山裡的志丹中學有一名炊事員,名叫餘有功,是一名‘老革命’。‘老革命’工資之高,全縣無人相比。幾十年過去了,餘有功光榮退休。餘局長上來後,人秘股長便殷勤相告:‘志丹初中有你一個本家哩,是革命的有功之臣。’餘局長‘欣然規往’,問校長:‘你們學校有個餘有功,是嗎?’校長思忖再三,說:‘有哩,與你一家子。’局長便要見他‘一家子’。校長說:‘餘老上山採藥去了。’局長神往起來:‘想不到我們餘家人還真不錯,有道骨仙風,有仙骨道風。’校長忙說:‘有哩!’局長又問學裡的‘勞保’有沒有他本家的。校長說:‘學裡沒有‘勞保’。’局長帶理沒理問:‘有沒有老餘的?’校長連說:‘有哩!’局長滿意地走了。
杜鵑花
“前年‘教師節’,局長給志丹中學打電話說要看望‘老餘’。校長忙說:‘“老餘”不在’!局長訓了。校長又說:‘在哩!’局長上來後,校長卻溜了。並且,學校也放了假。局長一氣之下,定要見見自己的本家。他找到一個學生,問他知道不知道餘有功。學生說:‘知道哩!’他說:‘那你引我到他家去。’‘家?’學生吃驚地。‘對,家!就是他住的地方。’見這位開小車的人一本正經,學生也‘“二本”正經’起來。將餘局長引到了一個驢圈裡,說:‘這就是驢(餘)有功以前的家,它早死了!’”
三人的目光都盯上了周紅,周紅卻聳聳肩:“That’s all. Thank you.”
“哎,周紅,你不可能這樣完了吧!”程軍焦急地問。
“完了。真的完了。”周紅坦然地說,“我要喝酒了。‘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哎,周紅。”冰南抓過周紅端起的酒杯,“我替你喝,你得把故事講完。”
“故事就這樣,講完了。”周紅反覆強調著,鄭重其事。
舉杯邀明月
曠師老婆端來了全雞,驚訝地說:“魚咋還在哩?”
“驢早死了呀。”我說。大夥縱聲大笑。我才醒悟過來。
曠師老婆嘀咕著“神經病”,走了。
“本司令有令,周紅必須回答在座的提問。每個問題可免一杯酒,由提問者喝。”
冰南放回酒杯不由分說地開問了:“餘局長怎樣處理這件事的?”
“他免去了校長,發落了股長。——這杯酒跟你姓!”
冰南沒說什麼地接過了酒杯。
“Who will ask question?”周紅向我們看了一回。
“There is one question, who’s the head-master and who’s the……”
沒等程軍說完,周紅說:“好!一個問題完了。”
“No, No…….And, and who’s the”眾人都緊張思索著替程軍在英文裡找“股長”一詞,他卻冒出另一個問題。“what’s the English for‘股長’?”
“I don’t know.”我和冰南搖搖頭。
“可不可以免酒?”周紅來了勁,眼裡閃著光。
“不可以。”我發話。
“So am I.”周紅坐回座位,“Listen. The headmaster’s my elder brother.”
“哇,我猜對了!我喝一杯酒。”程軍興奮了,“你哥哥正是94年調上地區黨校的。”
“I see, I see, He is Mr chen in our school.”程軍肯定地。
“陳老師就是原先的人秘股長?”我問周紅,又問程軍,“我聽說他現在精神有毛病,是不是?”
“不錯!”他倆來了“二重唱”。
“What’s the next one? Here is three glasses of ‘Huang he’.”周紅向左右看看。
我問:“那毛驢怎麼領起了工資?”
周紅說:“山區吃水困難,要到幾十裡以外的地方馱,於是局裡就給編制了個人員工。”
我還要問,周紅卻遞來了酒杯。冰南接上了我的問題:“為什麼工資還沒停發?”
程軍一咧嘴:“這還不簡單?冒領工資唄!”
“此言差矣。因為那裡的教師是人不是神,他們沒有一天不喝水。你不知道,那裡我哥去以前要用五頭驢馱水。後來我哥買了個四輪機拉,費用可想而知。”周紅端起酒杯:“誰來這個酒?”
冰南伸出手,程軍卻端了過去。
“再不能提問題了。”程軍看著我,“酒司令宣佈命令。”
“司令電,今觀各人門前均有酒,唯程、路二人多出一杯,此二人可參照執行‘免酒令’。”
程軍心領神會,說:“陳股長”被罷以來,心理變了態,當著中學師生面,叫出杜報志,人們以為他要批評“土包子”,不想他卻笑著摸起了這娃的“牛牛”(生殖器)。
我勒令“不能免酒。”
程軍漲紅了脖子申辯著:“這是真的!他現在搞開‘同性戀’了。晚上經常叫男生為他看房子,他半夜就闖了進去,學生便遭了殃……”
“我也聽過他這事。”周紅說。
“無論如何,這酒不能免。”我重申道。
“好吧,我再講一個身邊的故事。”程軍並不氣餒,“《關於拖鞋問題的問題及其他》:我們學校的老師,從早到晚穿著拖鞋出入廁所、講臺、寢室之間,可謂是‘一拖到底’了。到後來,學生也來了個‘有其師,必有其生’。校長對此大發其火:‘我們學校自我來以後連年質量下滑,跌入低谷。我看就是這拖鞋拖壞了。現在,整頓我校,必從拖鞋入手。今後誰敢再穿拖鞋,我認為他就是衝我校長來的,跟我過不去……’令行禁止。話後,拖鞋在校園裡絕跡了。
升國旗
“本週一,我們班升國旗。初一學生對新校一切都很生疏,儘管星期天我做了專門‘培訓’,可臨到升旗,娃娃還是拖延了時間,不想,校長站在國旗下咆哮開了:‘你能升個熊!’他邊罵邊將國旗拿在手裡亂輪著,‘你能弄個熊!……’全校師生鴉雀無聲。這時,聽到升旗班有人小聲說:‘你能弄個熊,你只會拖拖鞋!’在場師生鬨然大笑。笑聲中,旗上杆頂。
“校長在‘升旗儀式’第四項領導講話裡說:‘有的同學亂議論我穿拖鞋——你看我現在就拖著拖鞋——你沒想想,我不上課,而你們整天在上課,在教育人,在受教育,穿拖鞋成何體統?有些事情你要反過來倒過去想,我們都是教師呀,整天在為人師表……’”
“校長整整訓了一小時人,直到第一節課上了,他才不得不終止了‘演說’。因此,我有權愉快地告訴你們,本週我少跟了一節早讀。”
大家都怔著。
程軍又說:“免酒乎?免酒哉!”
周紅和冰南沒反對,程軍的酒便被免了一杯。
“本司令給大家講一個關於教師的故事:上一學期督導三年制村學時,我們聽了一位叫牛強的教師的課。牛老師的課講得乾巴稀鬆,還有十分鐘的時候他結束了講授。於是,鬆了口氣,臉上露出‘勝利到達彼岸的成功’,踱到黃主任跟前嚴肅地說:‘黃主任,你幾個有啥沒有?’我幾個都被他問愣了,他卻以為我們沒聽清楚,又問了一遍。黃主任躁了:‘你弄你的!’‘我講畢了,看你有啥嗎?’……我和丁會計強忍著一肚子的笑。課下了,一走出教室,黃主任就罵開了:‘我轉了這麼多地方,沒見過這麼個冷熊!’後來,他又將牛老師叫來‘耳提面命’了一通:‘你那普通話,連學生都不如。我看,有機會叫‘你小姨’好好教練教練你……’
“我女兒要更名了,應叫程小伊。”我剛講完,程軍便宣佈道。
冰南和周紅都不滿地瞅著程軍,我也有些詫異。
好一會子,周紅才說:“為人父者,你想喝多少酒?”
“悉聽尊便!”程軍滿不在乎,“大便的‘便’。”
“你沒那麼‘便利’,任‘路司令’發落吧!”
“好,”我說,“咱們先打掃自己門前。”
大家喝完,桌上便剩下我和程軍被免掉的那兩杯酒了。我再添了一杯,道:“本司令很遺憾地宣佈,程父立即喝三杯酒,以謝罪!”
程軍接連灌了三起,我都看得有些不忍了,周紅卻乘人之危地將指頭伸向了他。程軍哪能招架得住,又連輸兩杯。他端起酒杯:“你們知道倪小伊多漂亮嗎……多美嗎?她的字寫得多好哇!嗓子多甜哪!普通話多準哪!寫出的文章,給你就是兩個字‘佩服’……生女當如倪小伊,我女兒就應該像她那樣!”
“倪小伊何許人也?”周紅不解地問。
“你忘啦,就是陽臺小學那個報幕的。現在程軍班裡。”冰南提醒。
“噢,怪不得……那學生的確不錯,的確不錯……司令,程軍的酒免一杯吧!”
我們看時,程軍已把酒喝完,手伸向了一隻酒瓶。我們連忙去制止。這時,“良友”酒家的老闆闖了進來,我大吃一驚。周紅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老哥,坐下。老哥……你對著哩!”
老闆竟坐了下來。一會,說:“周老師,各位老師——噢,程老師像醉了……”
“我沒醉!老哥——你人夠意思。”程軍竟端坐在桌前。
“兄弟,你在罵我,我老婆不夠意思!各位,我是來賠罪道歉的!俗話說:沒有富死的回回,有牛也能吆到山裡哩。咱們有幾個錢呢!我老婆是個糊塗蟲,你們有層次的人不要計較太多!”
“我們沒計較。”我說,“咱們酒逢知己哩,喝兩盅!”
“不啦,不啦!你們耍,你們耍!”說著他就抽出身去。我上前去拉他,他卻把我拉出了酒店,遞給我一支菸,說:“路老師,你都是很有聲望的人,我給你說一件事情。上一學期,這兒唱戲。一晚,我酒店裡來了三個男生一個女生,他們提了一匝啤酒,上了好幾道菜,喝得爛醉如泥。三個男生輪流抱著那女生親嘴,瞎摸……經打聽,才知是給那女子祝生日哩。我女人問他們班主任是誰,那女生說:“是Mr chen”後來,我女人問我:‘中學裡有沒有姓米的先生?’‘叫什麼?’‘米絲沉。’‘這人咱生,不知道!’我女人花了幾天打問這事,結果才弄清楚那女生的班主任是陳(程)先生。我們當時只認識程軍,不知道還有個姓陳的班主任。於是,這訊息就被我女人專程報告給了潘校長。潘校長批評了程軍。最近,聽說又沒給程軍愛人孫老師準產假。程老師便氣上我老婆了……”
鄉村秋景
涼風習習,深色幕上的寶石放射出清冷的光輝……“寄意寒星荃不察”,我又聽了一個使我內心極為不安的故事!
“你看,路老師,學生和學生不一樣。剛才我下來時,三個男生在我那兒吃飯,他們並沒有幹什麼……”
“現在還在吃飯?吃什麼飯?”我緊問。
“吃了三碗炒麵。他們在我店裡看電視,電視停臺我們要關門,他們才說‘吃飯哩。’”
“是不是有一個叫杜報志的?”
“對,是有個叫‘土包子’的。”
……
回到酒店,我成了“光桿司令”——三個“酒友”已酩酊大醉。可他們仍纏著我“把盞喝幾盅”,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我說:“咱們想辦法喝個擱杯酒!”
“沒那麼容易,司令同志!”冰南直著舌頭。
“制定政策吧,我聽你們的。”我以退為進。
“咱們四個人說出心中最迫切的願望,如果能不謀而合,那麼酒會到此結束!”周紅提議道。
“我同意。”冰南乾脆的,“你倆呢?”
我犯愁了,但也沒別的辦法,只好默許。程軍說還沒聽清。周紅重述了一遍。
“本司令宣佈:全境處於一級‘戰備’狀態,請諸位萬眾一心,確保萬無一失!”
半分鐘沉默後,我喊:“開始!”
“關心教育。”
“加強教育。”
“重視教育。”
我高興地說:“請關心教育事業!”
大夥都愣住了。一會,程軍說:“幹什麼哩?”
“喝最後一杯酒哩!”我說。
程軍說什麼也不同意,要求周紅修改規則。
周紅說:“用四張紙條寫。必須不要重複剛才的意思。”
我又補充道:“必須不是一己之私事。”
寫好後,周紅先亮了出來:“調工作。”
“作廢,本司令宣佈。”
“這不是私事,”周紅激動道,“我調工作出於貢獻社會……”
“那麼,重來吧!寫在反面。”冰南道,“程軍你要注意呀,可別寫成‘準老婆五個月產假!’”
四張紙條依次是——
“救救孩子!”
“加強學生思想教育!”
“努力育好新人!”
“塑造娃娃!”
“絕啦,乾杯!”我端起了酒杯。
程軍,周紅,冰南也都端起杯來。
“幹!”四杯相撞在一起。
……
兩點鐘後,我和冰南迴到了我那兒。兩人都輾轉難眠。我想了很多,很多……想起了芬,想起了她說的話。是啊,應記住這個日子——這個不尋常的日子。
(小說繼續連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