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利未人的律法書也由於其神諭手段的技術特質而被推上理性的方法論之道。相對於內臟占卜、鳥類飛舞或其他走獸姿態的觀察,尤其是相對於任何一種恍惚狀態的預言方式以“是”或“否”來回答具體問題的原始的爻籤方法擔負了絕對最低程度的秘法、激情或神秘的非理性。表現在巴比倫的預兆之書裡的那種理論,在此根本沒有生存發展的機會。
利未人的神諭所強烈要求的,完全不同於此:為了能夠透過簡單的交籤就確認事實真相與神的具體意旨,問題必須正確地提出來。一切都取決於提問的方式,換言之,利未人必須掌握一種理性的方法,尋求某種表達方式以使呈現在神前的問題可以用“是”或“否”來回答。不過,必然有愈來愈多根本無法以爻籤的手段和以“是”或“否”就可以直接解決的問題浮現出來。
▲利未人的集市
在這些問題被帶到神前之前,複雜的初步問題必然要先加以解決,結果在此種初步解決之後,有許多情況根本就不再有透過神諭來加以決定的必要。如果透過質問就可以決定顧客到底犯了什麼樣的罪過,那麼對應的贖罪方式已由傳統所確定。只有在誰是罪人還成問題的時候,如亞幹(Achar)的故事作為典範所指出的,必須求助於爻籤神諭。
不過,特別是對於個人的需求而言,與理性的罪的決疑論相反的,爻籤神諭的意義無可避免地愈來愈走下坡,直到《申命記》的神學的理性主義實質上令其不再有任何信用,或者至少不再提到它。至於某些情況,素來就習慣且不可避免地要行使爻籤方式,亦即律法書教師的傳統已派不上用場之處,所餘的唯一手段只有求問於先知。利未人的律法書的威信歷盡更迭。如果各種回想可以相信的話,此種威信早在古老的誓約同盟時代就已經開始,然後隨著南方的猶大部族之加入此一同盟而無可避免地升高,爾後或許由於王國的分裂而趨於衰微,不過,隨著北方王國威信的衰落,其威信又再度回升,並且逐漸在南方王國成為一枝獨秀。
▲十字架
在埃及,似乎並沒有贖罪犧牲這回事。巫師在此取得利未人在以色列的地位。總之,直到較後來的時代,有關倫理義務的理性教誨的契機與誘因,基本上才由奧塞利斯祭司的死者崇拜,也就是最屬於庶民信仰的祭儀,來提供。相反的,在美索不達米亞,我們發現有獻牲來贖罪的情形,尤其是由於被視為招惹神怒的結果因而生病之時。為了除去禮儀的不淨,罪人必須在祭司的帶領下吟誦古老的(部分而言前巴比倫時代的)懺悔詩歌。種種做法的特色,在此,和埃及一樣,是巫術性的,而不是倫理一教誨的。
以西結的確提到有關巴比倫的爻籤神諭,不過,就目前所知的,這早就不再是祭司技術的一端而湮滅已久了。並且,此種爻籤神諭在此並不是由理性的律法書來填補替代,而是由徵兆的蒐羅彙集與體系化以及有關征兆之意義的祭司專門教說來取代,後者在一極為詭異的文書裡流傳下來。我們後面會討論此種發展上的重大歧異是基於何種道理。當其擴張時,利未人順應於既有環境。就像米迦的例子所顯示的,古代的利未人毫不遲疑地服膺北方王國的偶像崇拜;也許他們也屬於那些認為偶像就是耶和華偶像的人。
▲利未人的祭祀
然而,當偶像鬥爭起始之際,根據傳說,無疑是南方出身的利未人,便令其後續部隊愈來愈傾向於偶像敵對者這邊。很有可能的是,我們將很快討論到,後來沒有資格出任祭司官職的利未人和被貶落為神殿僕役的利未人的一部分,便是出生於偶像崇拜的利未氏族。對此,印度的婆羅門祭司階層的發展同樣提供了一個模擬。和婆羅門的情形一樣,利未祭司的威信的固有源泉在於他們對耶和華權威性規約的“知識”。儘管,由於政治因素,祭祀並不具有那麼重大的意義,崇拜本身也遠不是那麼古老,而且欠缺像吠陀那種性格的聖典,然而利未人的威信源泉正是在於他們對於正面而非消極禁止的禮儀與倫理命令的知識,以及他們對於人們如何藉著服從這些命令而討神的歡喜或如何平息因違反命令而招惹神怒的方法所具有的知識。
情形正如同,倘若在印度只有家庭經與法經存在,而禮儀命令也只不過是少數一些簡單的規定。正是在這一點上,其與婆羅門之間存在著重大的差異。再者,所有印度意味下的秘義(Esoterik),在此也盡付闕如。從南方漸漸湧進迦南地的這個(利未人的)波濤,既未帶來巫術性的或秘法傳授者的知識,也未帶來聖典知識,以及占星術的、神愈術的或其他神秘的知識。秘法只能在拿比-忘我的土地中生長,並且在我們所見的以利沙-奇蹟當中發展出來。令人又驚又怕但也受到虔誠崇拜的“神人”,不止現身為巫術性的急難救助者,而同時也是與耶和華之間的調停者,併為人帶來罪的赦免,這從《創世記》開始,傳說的指證多得不勝列舉。
▲婆羅門祭祀
然而從中並未發展出,如在印度,一種活生生的救世主那樣的人類崇拜。這種傾向被利未人的律法書阻擋了下來。這些南方人及其利甲族和其他部族同盟者所知唯有:耶和華一誓約共同體的古老美好律法,這是經由摩西的告示之後,耶和華與以色列召集軍之間透過契約所確立的法,對這些法規的任何破壞,必定會招惹耶和華的怒氣。除此,正如《申命記》所顯示的,就只有對犧牲供奉的素樸熱誠,再加上在當時尚屬簡約的儀式命令和私人倫理與社會倫理的理性教說。
如同婆羅門,利未人和各地方的種種古老祭司階層相互同化。另一方面,不容置疑的是,各個聖所的祭司門閥之間也爆發了激烈的鬥爭。參與被拒斥的祭儀的祭司,會遭受貶降。從南方遷徙而來的利未人,與當地的古老祭司門閥之間起初的關係為何,仍是個問題。示羅的以利族古老祭司門閥,若按出現在族人中的埃及名稱(非尼哈)看來極有可能可以追溯到摩西,後來確實也被視為一個利未人的門閥。但人的祭司門閥同樣也是如此。不過,以利族原先似乎並不被認為是利未人,他們與兩大祭司門閥撒督族與亞倫族之間的原初關係仍然非常隱晦不明。
撒督族在申命記時代與俘囚期初時,亞倫族在俘囚期之後的時代,扮演了決定性的角色。兩者後來被歸屬於利未人的部族系譜,自然是偽造的。撒督族自所羅門以來便是耶路撒冷首屈一指的宮廷祭司門閥。《申命記》認為他們是利未人,因此,他們必定早就認為與利未人融合是件明智之舉-此亦利未人的威信在當時已被確認為歷史悠久的明證。反之,最成問題的仍是亞倫族與亞倫這個人本身的原本地位。
▲耶路撒冷夜景
在前申命記時代的最古老報告裡,亞倫似乎是被視為以色列長老中最尊貴者,因而並不是祭司。在後來的特別是俘囚時期的編纂本里,他是個祭司,並且地位不斷上升,起先是成為拙於口舌的摩西的代言人,再來成為女先知米利暗的兄弟,然後變成摩西的兄弟,而且是兄長。最後,在最晚近的編輯裡,唯獨他直接獲得了有關他和他自己族人權利的啟示。從而,撒督族被當作是亞倫族的一部分。出現在古老傳說裡的摩西后裔-除了以利族的祭司門閥之外,特別是把但族計算在內-在令人咋舌的大膽作風下被割離於摩西,而歸屬於亞倫。
由於耶和華信仰的改編本似乎根本不認識亞倫,並且把他和公牛膜拜牽扯在一起,所以人們便斷定亞倫乃源自北以色列。由於亞伯拉罕傳說的亞倫祭司改編版裡,讓神以“ElSchaddaj”(全能的神)之名向亞伯拉罕顯現,所以可能亞倫族便是個古老的耶洛神祭司門閥,並且因而要大大強調他們的神與俘囚時期已被抬高為世界唯一神的耶和華是二而一的。
結語《約書亞記》最後一節裡的記述,又令人推量起其與便雅憫的關聯-後者在雅各傳說的後來版本里是被極為偏愛的兒子。然而,所有這些都是不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