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大概只有經歷過一個人在偌大的醫院裡哭成傻逼，才能體會到虛驚一場是世間最美的成語。

如果有下輩子，我總是期盼著能投胎個男兒身，近些天生理期前的身體反應繼續強化著這個偉大的願景。嗜睡、口渴、焦躁、疲憊乏力……更要命的是性慾望強，雌性激素充斥全身的效應就是每天腦子都會不定時上演各種小劇場。除了這些關鍵詞外，附加前段日子思慮過重，將諸如人生、選擇、慾望、理想等等全部和自己攤牌又重新洗牌，結果當然是腦細胞全罷工半陣亡狀態。

熬夜、失眠、生物鐘紊亂、飲食不規律，再加上生理期即將到來的原因，整個人就蔫了。我不是標題黨，也犯不上用標題來套路你們。我確實在鬼門關轉悠過幾次，害怕到竟忘記問閻王自己下輩子能不能投胎個男兒身的地步，重獲新生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自己都特別照顧這一副皮囊，覺著活著是上帝莫大的恩賜，慾望不再那麼大，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知足。

沒有轉折的鋪墊總歸不是好的鋪墊，我要說然而。然而，人總是“賤胚子”，有個通性是，傷疤好了，就會忘了當初撕心裂肺的痛和受傷時打心底裡對自己起的誓言。

二十多歲的我一共死過三次，不過沒死成。2歲時是意外，19歲時是日積月累後的不可抗力，21歲時是情緒崩潰後的想不開。在這，回憶19歲時的痛，似乎能幫助自己洗脫標題黨的“罪名”。

病因源於高中高強度的學習、思想壓力過重、營養不良、缺乏鍛鍊等因素，日積月累後，疾病終於在大一的時候準時來敲門。

當時懵懂無知，哪裡知道這世界上還存在這麼多奇奇怪怪的病，總之當醫生說了一大串診斷結果時，耳朵忽的轟隆隆如天雷般炸開了鍋，我只聽得到那病的名字，以及一大段似乎對“病入膏肓”的言語渲染。眼淚瞬間啪嗒啪嗒地暈染了整個臉頰，不顧醫生的阻攔，自顧自地跑到了醫院外，大口大口地呼吸沒有消毒水味的空氣。

我記得當時天和自己一直想看的大海一樣藍，樹鬱鬱蔥蔥，鳥兒吱吱喳喳地叫，可我滿腦子裡只不斷重複幾個字：我得了絕症，我要死了。

從沒有一刻如那天那麼真實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我一屁股癱坐在草地上，腦袋拼盡全力地往膝蓋裡扎，遠遠望去，一個瘦弱單薄的姑娘身子團在一起狠狠地抽搐著。忘記哭了多久，可能幾個時辰吧，這期間除了哭只單單做了一件事，不斷自我催眠：我要死了，可我還這麼年輕，我還沒活夠啊！

哭夠了，手止不住發抖地撥通了父親的電話，嗓子沙啞地把事情前因後果像囑咐後事般通報了一遍，說著說著又止不住抽搐地哭了起來。當聽到父親不斷安慰我說：“沒事，這病能治，死不了人。”我用手抹著眼淚，不斷地問，不斷地去求證：“真的麼？”

大概只有經歷過一個人在偌大的醫院裡哭成傻逼，才能體會到虛驚一場是世間最美的成語。

後來因此病，我和醫院親密接觸了很久，以至於現在的我輕微暈針暈血，害怕見著穿白大褂的。別笑我，我真的就這麼慫。生病期間，我暗自發誓，說：以後要好好保養自己，身體健康是第一位，時常跑步，不熬夜，規律生物鐘與飲食。

在那期間，以前“想一口吃進去一個大象”的慾望不見了，只覺著能順順利利大學畢業，找個疼自己的老公，生幾個娃，有工作，不愁吃穿，平平淡淡一輩子莫不是最大的幸福。

在那期間，我還原諒了很多人很多事。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人在大病初癒後，往往對這個世界，同時對自己都比以往更寬容。

很多小說作者在寫文的時候會寫到醫院，因為醫院是審視人性最好的視角。我最喜歡毛姆在《人性的枷鎖》裡寫到的一段話：

大多數情況下，這裡最多的不是悲劇，也不是喜劇，總之沒有言語可以準確形容。世間百態，人情炎涼，每日都在上演。淚水與歡笑，幸福與痛苦，或無味之至，或趣意盎然，或冷若冰霜，一切皆如同所見，吵吵嚷嚷，熱烈喧囂；是嚴肅，是悲傷，是滑稽，是瑣屑，簡單亦複雜，欣喜亦絕望。這裡目睹了母親對孩子的寵，男人對女人的愛。慾望的沉重腳步踱過一間間診室，懲罰所有的罪惡或無辜的人；絕望的妻子，可憐的小孩，嗜酒如命的男男女女在此都逃不過命運的追債……這裡，不好不壞。這裡只有事實，是生命的本來面目。

《偷影子的人》裡有這樣一段話：“新年前一夜是急診部最慘的時候，從半夜十二點半開始，第一批病患就紛紛來報到。過量的酒，過於豐盛的食物，有些人慶祝節日的方式總是讓我不解。”

我認識一個大我三歲的師姐，在本科和讀研期間不注意身體，還經常熬夜。後來在研三的時候，高度近視的眼睛由於突然運動過度視網膜脫落，險些失明。博士生涯就此斷送，在家休息康復一年之久。

還有個異性朋友，年紀輕輕就大把大把地掉頭髮，有禿頂的危險，他胃很不好，還經常吃辛辣食物，喝酒，同時幾乎每天都是後半夜三點左右睡覺。

我總覺著一直這樣下去，三十多歲時身體就會垮的。每天跑步鍛鍊時，總能在跑道上看到很多老年人，而年輕人呢，大多數在自我放縱吧。我們這個年紀，很自由。當然，可以自由地快速殺死自己，但也能自由地活下去。《偷影子的人》裡阿婆對主人公說：“在你這個年紀，還蠻值得小心照顧自己的。

為什麼說人有時候是個“賤胚子”，因為當傷疤好了後，慾望會越來越大，總想要的再多一點，總強迫自己再優秀一點，生活節奏很快，就像你的影子要追著你跑，你也會把它甩掉好幾條街一樣。不懂得知足，不懂得感恩自己所擁有的，大多時候也並不快樂。

所以，每次當自己的慾望漲的像山一樣高，而自己的能力還是個蝦兵蟹將的時候，我就會瞄一眼自己的日記本首頁，上面寫著一段不滑稽的自問自答：我為什麼要知足？為什麼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因為我曾死過三次。

看過文字，再回憶一下，會自發地退一步看這個世界，然後心情和天氣就都明媚了。

給我一杯酒，我想敬星辰

© Copyright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