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為止,俄羅斯人遭受的的最沉重的災難是什麼?是拿破崙入侵?希特勒入侵?
恐怕都不是,國有資產私有化恐怕才是俄羅斯遭受的最沉重的災難。1991年12月25日,蘇共中央總書記戈爾巴喬夫宣佈辭去蘇聯總統,次日蘇聯最高蘇維埃透過決議宣佈蘇聯解體。
蘇聯解體僅僅只是一個早已背離宗旨的政黨政治生命的完結,對於俄羅斯來說,災難是從1992年開始的。
當時以蓋達爾、科濟列夫等為代表的俄羅斯自由派經濟學者被尊奉成了無雙國士。葉戈爾·蓋達爾,35歲擔任俄羅斯第一副總理,36歲時被葉利欽任命為俄羅斯代總理。
他們根據西方教科書,認為“私有制”是市場經濟的基礎和先決條件,是俄國人通往西方“天堂式”生活的法寶。
在美國別有用心的經濟學家的指導下,他們閉門造車制定了一份500天進入資本主義的計劃《國家向市場關係過渡的500天綱領》。
這份綱領的核心內容是:摧毀公有制這個社會主義經濟基礎。
1992年初,一場以休克療法為模式的改革,在俄羅斯全面鋪開,而國有資產私有化是這場改革的核心。從1992年到1994年,俄羅斯把列入私有化的國有資產全部折算為債券,每張10000盧布,共計1.4億張,分發給了老百姓。
這種做法看上去很公平,但事實上卻並非如此。因為自從蘇聯解體以來,俄羅斯經濟持續惡化,盧布瘋狂貶值,到1992年10月私有化正式啟動時,10000盧布只能買一雙皮鞋了。
為了及時止損,大多數俄羅斯人選擇了將債券賤賣,而有些勢力則趁機勾結國外勢力收購這些債券。
1994年6月底,俄羅斯政府宣佈已經有70%的國有企業完成了私有化,有4000萬俄羅斯人成了債券持有者。
但是實際上是隻有大約4%-5%的債券持有者可以獲得分紅,因為大部分私有化的企業已經倒閉或者陷於停工。
俄羅斯國家杜馬稽查委員會在一次對私有化的專門調查中指出,1992年被私有化企業的生產降幅為11.5% ,1993年為 14.9%,1994年竟達到43.9% 。
而俄羅斯貧富差距的急劇拉大,也讓生產—消費的迴圈無以為繼,同時眾多企業被當做炒作品炒過來炒過去,最終因經營不善而倒閉。
500天休克療法的結果是俄羅斯經濟全面崩潰。1990-1995年,俄羅斯的經濟下降幅度達38%,超過了20世紀30年代美國的經濟大蕭條時期。工業生產下降了50%,涉及95%的商品門類,國有資產至少流失1萬億美元。
私有化運動開始的時候,俄羅斯在蘇聯時期積累了70年的國有資產大概價值是1.5億盧布,但是這個價值是休克療法推行前的價值。
休克療法推行後,俄羅斯物價急速上漲,盧布急速貶值,到私有化推行後,俄羅斯政府仍然按照原來的估值進行拍賣。
這樣,導致大量國有資產幾乎是被無償變賣。莫斯科吉爾汽車製造廠資產價值約10億美元,但出賣價格只有400萬美元。莫斯科化工進修學院的房產及設施價值約1億美元,出賣價格只有800萬盧布。
除有形資產外,無形資產和智慧財產權的流失更是難以統計。
丘拜斯曾是俄羅斯前總統葉利欽的愛將,官居第一副總理。他是上世紀90年代俄羅斯私有化程序的主要推動者。
即便是俄羅斯私有化之父丘拜斯後來也曾說過,“只有5%的拍賣是經濟性的”,“95%的是政治性的”,“最終的目的就是要避免蘇聯的復活”。
根據最後的統計,在這場私有化運動中,俄羅斯社會財富損失大約1.7萬億美元,相當於俄羅斯1996年國內生產總值的4.2倍,等於打了2.5場衛國戰爭。
俄羅斯私有化一開始就伴隨著激烈的政治鬥爭國有資產的私有化運動不僅引起了俄羅斯國內左翼反對派的抗議,而且導致自由派內部的嚴重分裂。
1993年10月,為爭奪政治權力和對經濟改革程序的控制權,葉利欽下令坦克炮打白宮,強行解散了當時的議會最高蘇維埃。
與此同時,蘇聯比較均勻的財富分配體系至此也完全不存在了,俄羅斯普通工人的實際收入普遍下降了50%到70%。
到1996年,4%的富人收入已經超過了全俄80%人口的收入總和。
財富的畸形集中,導致俄羅斯政治隨之寡頭化1996年總統大選時,葉利欽能夠連任,完全就是依靠著名的七大寡頭在背後的支援。
頭號寡頭別列佐夫斯基曾直言不諱地說“俄國的‘民主’政治就是富人說了算”。
而且伴隨著貧富差距急劇增大,以及政府財政實力的急劇下降,俄羅斯的基層政權完全失控。
當時俄羅斯警察的月收入摺合人民幣也就200多塊錢,根本不夠養家。警察要想維持自己的正常生計,只能是透過兩種方式:一是向老百姓敲詐;另一個就是和黑社會勾結。
這最終導致俄羅斯的黑惡勢力一發不可收拾,不光是在國內,俄羅斯黑手黨迅速向海外發展,成了歐洲地區最主要的跨國犯罪集團,其涉及的領域從毒品、軍火一直到販賣人口。
私有化過程中最為普遍的犯罪活動是濫用職權、以權謀私、貪汙受賄以及欺詐行為僅1996年就有152名國家財產管理委員會官員以及6000名負責拍賣、招標的工作人員被檢察機關起訴。
1997年,更是爆發了9萬美元稿費醜聞,導致了時任副總理、國家財產管理委員會主席等7名私有化高官的解職。
現在看,俄羅斯的私有化運動可以說是一場荒唐的運動但是私有化還能在俄羅斯繼續推行下去,大概有這幾方面因素:
一是當時俄羅斯政府依靠的那些自由派經濟學家,可以說毫無實踐經驗,類似我們現在的紙上談兵,他們只知道照著西方教科書照本宣科。二是那些老謀深算的政客的支援,那些蘇聯時期的政客利用他們訊息靈通的優勢,大量低價買進高價賣出國有資產,從中牟利。三是政治鬥爭的需要,當時的副總統魯茨科伊和議長哈斯布拉托夫同樣是蓋達爾“休克療法”的支持者,而從後面的歷史來看,這兩位對這一計劃的後果恐怕是早已心知肚明的。現如今,許多俄羅斯人稱90年代為充滿苦難的瘋狂年代,就連著名的自由市場經濟代表人物俄羅斯聯邦政府原總理米哈伊爾·米哈伊洛維奇·卡西亞諾夫也不得不承認:90年代確實是一個很難的時期,俄羅斯民眾承受了這場苦難,這場苦難把居民的收入和存款突然化為零。
2007年,葉利欽因心臟病去世,享年76歲。此時的民意調查表明,20世紀所有的俄羅斯領導人中,民眾對葉利欽的評價最差,願意生活在葉利欽時代的人只有1%。
西方學者對俄羅斯私有化過程的評價則更加不客氣,他們認為俄羅斯非但沒有逐漸演變為成熟的資本主義經濟,反而創造了它自己發明的一種奇怪和腐朽的新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