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朗政府15日宣佈削減燃料補貼的計劃後,全國數十個地方爆發了抗議活動。幾乎同時,照片和視訊開始被上傳和分享到社交媒體上,顯示抗議者反抗當局,堵塞道路。大赦國際(Amnesty International)本週宣稱,自抗議活動爆發以來,至少已有106人被安全部隊打死,並警告稱,實際死亡人數可能高達200人。伊朗領導人本週早些時候表示,一旦抗議活動結束,他們將恢復他們將恢復自16日開始切斷的網際網路。一有動亂就斷網似乎已經成為印度、俄羅斯等國家的處理手段,而伊朗越來越熟練的斷網處理方式,引發了多方爭議。
伊朗宣稱抗議活動已經結束,但證據顯示並非如此伊朗總統魯哈尼20日表示,政府已經擊敗了他所說的煽動騷亂的外國敵人,恢復了平靜和秩序。21日,伊朗精銳革命衛隊表示,全國已恢復平靜。
但魯哈尼公開表現出的虛張聲勢和團結一致,掩蓋了在汽油價格上漲和應對措施上政府領導層內部存在嚴重緊張的跡象。伊朗媒體報道稱,在當天的政府緊急會議上,魯哈尼與一名曾就價格上漲問題質問過他的保守派政客發生了爭執,魯哈尼憤然離開。
同時,醫生報告說,醫院裡擠滿了在抗議中受傷的人。他們還表示,由於緊急病例大量湧入,伊朗衛生部已下令德黑蘭和其他城市的所有醫院取消選擇性手術。
伊朗學生會表示,親政府的巴斯基民兵便衣特工藏在救護車裡,以逃避進入校園的限制。在德黑蘭大學發生抗議活動後,他們逮捕了50多名學生。
伊朗駐聯合國代表團發言人阿里雷扎•米爾約塞菲(Alireza Miryousefi)20日在推特上發文稱:“任何未經政府證實的傷亡數字都是推測性的、不可靠的,而且在很多情況下,這是伊朗境外針對伊朗發起的虛假資訊攻勢的一部分。”
記者通過電話聯絡到的三名德黑蘭居民說,這座城市富裕的北部地區很安靜,但中產階級和工人階級社群的動盪仍在持續。他們說,首都看起來像是一個戒備森嚴的區域,騎著摩托車的大批防暴警察和特種部隊幾乎在每條主要道路上都排起了長隊。
“這絕對不正常。除非迫不得已,否則我們不會離開自己的房子,而且幾乎所有的官方事務都已停止。”一名德黑蘭居民說,她丈夫診所的病人已經取消了預約,很多人不願意送孩子上學。
衝突一直很嚴重的設拉子市市長20日表示,該市四個地區的交通基礎設施已被摧毀。一家廣受歡迎的大型超市Refah(伊朗的沃爾瑪)的所有者表示,其3個營業地點的商店遭到洗劫。
斷網後發生了什麼?在本週的大部分時間裡,伊朗的網際網路連線水平保持在正常水平的5%,剩餘的容量主要由政府伺服器或與政府保持一致的新聞媒體使用。在政府關閉網路100多個小時後,網際網路接入仍然基本上處於封鎖狀態。21日,上網情況略有改善,半官方的伊朗法爾斯通訊社報道說,伊朗的網際網路接入正在恢復,首都德黑蘭部分地區和6個省份已經恢復了固定電話或ADSL接入。
20日,多家國有媒體報道了斷網對伊朗經濟造成的損害。媒體援引印度通訊部部長穆罕默德-賈瓦德•阿扎裡-賈赫羅米(Mohammad-Javad Azari-Jahromi)的話說,網上商業交易“下降了90%”,而印度商會成員阿里•科拉西(Ali Kolahi)說,斷網影響了出口。“我們不知道我們的貨物在哪裡。”他告訴保守派通訊社ILNA。
追蹤網際網路破壞的組織Netblocks的主管阿爾普•托克(Alp Toker)說:“這似乎是關於個人與他人聯絡的能力,與家人聯絡的能力,最重要的是,告訴世界正在發生的事情的能力。”
記者21日通過電話聯絡到德黑蘭一家初創公司的執行長。由於擔心政府報復,這位執行長要求匿名。他說,儘管像他這樣的公司“不得不繼續支付工資、租金、稅收和其他日常開支”,但政府斷網意味著“大多數伊朗初創企業和線上企業已經停止向人們提供服務”。
托克說,它的規模是驚人的。伊朗當局並沒有啟動“切斷開關”,而是“煞費苦心”地分別切斷了不同的網路。
斷網成為一門“學問”在許多情況下,網際網路中斷的規模是有限的。例如,在本月委內瑞拉的抗議活動中,該國國家網際網路服務提供商在反對派領導人瓜伊多計劃發表演講時,限制了部分平臺的接入。演講結束後,可達性恢復正常。與此同時,10月份厄瓜多的抗議活動伴隨著零星的移動網際網路中斷。
相比之下,伊朗這次斷網是規模最大的一次。這與今年早些時候印度在克什米爾地區的一次鎮壓行動有相似之處。當時,印度決定取消該地區的特殊地位,暫停了部分有爭議地區的網路接入。但是,克什米爾的人口和伊朗人口相比只是很小一部分。目前還不清楚,擁有8100萬人口的伊朗能有多久沒有網際網路。
研究人員表示,伊朗本週對網際網路的限制更復雜,也更令人擔憂。伊朗人被切斷了與全球網際網路的聯絡,但在國內,網路似乎執行得相對正常。這個伊斯蘭共和國在沒有完全關閉網際網路的情況下,成功地將其公民與世界隔離。研究人員認為,伊朗限制網際網路的能力已經磨練了十多年。本週的數字管制表明,他們正接近完善這一制度。
在過去的十年裡,伊朗的網際網路普及率和複雜性已經大大提高,但該國的使用者仍然通過兩個閘道器連線到全球網路。兩者都是由政府控制的,可以在政府選擇的時候被封鎖。
與此同時,伊朗政府一直致力於開發所謂的“清真網”(halal net),這是一種封閉的網際網路,伊朗一直在向企業施壓,要求它們將國內業務轉移到所謂的“國家資訊網路”(National Information Network)上。該網路目前擁有自己的銀行平臺、工業服務和通訊應用程式——活動人士認為,這些應用程式受到了當局的嚴密監控。
2018年5月,作為特朗普最大壓力競選的一部分,美國對伊朗實施了制裁,導致亞馬遜網路服務(Amazon Web Services)和谷歌雲等美國網際網路服務公司取消了與伊朗公司的賬戶。許多伊朗科技公司別無選擇,只能使用這個伊斯蘭共和國的內部網路和基礎設施。伊朗網路安全研究員阿米爾•拉希迪(Amir Rashidi)表示,特朗普的制裁實際上讓伊朗更容易封鎖其公民與全球網際網路的聯絡。“伊朗人被困在伊朗政府和美國政府之間。”
拉希迪說,伊朗上一次試圖切斷網際網路接入是在2018年1月的騷亂期間,好在政府被迫在30分鐘後重新開放網際網路接入。“那是一場災難。”他說,“一切都癱瘓了,政府的所有辦公室、醫院和金融服務都停擺了。”而這一次,事情似乎進展得更為順利:兩個能夠監控伊朗境內網際網路流量的訊息來源向《衛報》證實,沒有出現重大中斷,這表明醫院、金融軟體,甚至拼車應用程式仍能正常執行,儘管伊朗人無法連線到谷歌等網站。
現在,其他政府也在走類似的道路。本月,俄羅斯實施了一項新的法律,要求網際網路服務提供商安裝能夠更好地識別網路流量來源的裝置,這是一項戰略的一部分,目的是有朝一日能夠通過國家控制的資料點,徹底改變俄羅斯網際網路的路線。
托克說,如果本週伊朗的“壯舉”被認為是成功的,其他渴望控制網際網路的國家可能會尋求追隨它的腳步。這似乎將成為一種新的全球數字打擊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