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關珺冉 編輯|漆菲

一名男性日前以日本東京大學大學院特任準教授的名義，在推特上發表涉華歧視性言論，引發極大爭議。

此人名叫大澤昇平，現年31歲，號稱是“東大最年輕副教授”，同時兼任日本人工智慧開發公司Daisy的執行長。當地時間11月20日10點12分，他在推特發文說：“我司，Daisy，一律不採用中國人。”接著在12點21分繼續寫道：“中國人表現差，營利企業決不能用。”面對網友回覆的批判性留言，他還反駁稱：“歧視水平低的勞動者應該是理所當然的”“採用無能的人，業績惡化的風險很高”“不懂日語的下等國民還挺能鬧騰”。

大澤昇平

由於涉事推特影響惡劣，東京大學方面在其官網掛出宣告致歉，稱此人為“短期工作人員”，其言論與校方無關。不少網友留言稱：“這種人居然能待在日本最高學府，只能說是國家恥辱。希望東京大學嚴肅處理。”

涉事學者只是短期僱用，暫未被處分

大澤昇平不是第一次發表這種出格言論，他曾在11月19日寫道：“我就是法律”“法律=大澤”。

針對他的言論，11月24日，東京大學情報學環·學際情報學府以學府長越塚登的名義在其官方網站掛出宣告稱：“近日，在社交媒體上，流傳著東京大學情報學環·學際情報學府一名短期僱用教職員（特任準教授）的多條涉及特定個人、特定國家和相關國家人群等不合適言論。發表相關言論是該教員個人及其兼職組織的行為，和學府沒有任何關係。”

情報學環·學際情報學府是2000年從東大各學院中獨立出來的新學院，和其他多數大學院（研究生院）不同，該學府沒有本科課程，只有碩士課程和研究所。

宣告還稱，東京大學認為構成人員的多樣性具有重要意義，願努力保障所有成員不因國籍、性別、年齡、語言、宗教、政治意見、出身、財產、社會地位、婚姻地位、家庭地位、殘疾、病患、經歷等任何因素而受到歧視，給予大家廣泛參與大學活動的機會。宣告最後表示，學院方面對於推特上的言論表示非常遺憾，給各位帶來不愉快，深表歉意。

11月28日，該學府還公開了給學生髮送的道歉郵件：“發現問題後，我們反覆進行了包括關於刪除相關內容的指導。但（內容）仍未被刪除。為了讓大家今後能夠安心學習，我們將盡快採取適當、嚴厲的應對措施。”

不過，來自該學府的相關人員向《鳳凰週刊》透露，大澤昇平目前仍然在職，關於處分正在討論中。他正在教授中的“情報經濟AI解決方案”講座屬於研究生課程，目前仍未被廢止。

給這一講座進行課程贊助的金融服務公司Monex集團於11月24日發表宣告說：“今後將盡快停止對這位特任副教授講座的贊助。”

Monex集團公關部的加藤女士向《鳳凰週刊》表示，公司是依靠AI技術展開業務的，起初是為了培養更多相關方面人才而決定贊助這門講座。“雖然每個人的觀點是各種各樣的，但（大澤昇平的）想法與我們的想法無法吻合。所以不能為他的講座出資了。”

加藤還透露：“這門講座還有一名老師，聽說選這門課的有100人左右。我們和校方的想法一樣，儘可能降低對選擇這門課程的學生的影響。”

據一位東大學者解釋，大澤昇平的僱用期限是根據講座的安排，期限到了職位會自動失效。一旦講座停止，他也就跟東大沒什麼關係了。

日本種族歧視法律尚不完善

雖然東大第一時間與大澤昇平“劃清界限”，但依然給學校形象帶來負面影響。

《亞洲時報》評論說，東京大學允許其員工發表種族歧視言論，實際上開了一個危險的先例，其範圍不限於中國公民和人工智慧研究領域，所有人都可能成為受害者。“如果像大澤這樣的研究人員都能公開排除外國人，那麼日本社會中，對外國人種族歧視的觀念會很容易根深蒂固。”

大澤昇平在社交媒體發表的言論包含明顯的種族歧視內容，但日本卻沒有完善的法律條款可以懲罰這樣的言論。

對於日本來說，“種族歧視”不是一個陌生的詞。一些極右翼團體常常在大街上拿著擴音器高喊“北韓人滾出日本”“南韓女性就是賣春婦”“把這群蟑螂全殺光”……

早在上世紀90年代，日本就加入了聯合國《消除一切形式種族歧視國際公約》，但國內卻遲遲沒有對此立法。在聯合國的多次敦促下，在國內200多個地方議會的建議下，直到2016年5月24日，日本國會才在自民黨、公明黨與在野黨的妥協下通過了名為《推動消除針對本邦外出生者歧視言行相關法律》的“反歧視法案”。

作為政黨妥協的產物，該法案內容大大縮水，並沒有《消除一切形式種族歧視國際公約》第4條中關於“締約國應宣告種族歧視活動為非法，並依法懲處”的規定。這樣的後果便是“種族歧視違法，卻不能處罰我”。

同在情報學環·學際情報學府擔任特任助教的明戶隆浩是一名種族歧視言論研究者。他在個人部落格中寫道：“日本現在雖然沒有完善的法律，但並不意味著歧視是可以的。”

2017年，日本法務省的一項調查顯示，25%的外國人有過“因為是外國人在職場中遭到拒絕”的經歷，而大澤昇平所經營的公司正是拒絕這個群體的一員。

明戶隆浩還質疑大澤昇平關於“這是我公司的事，與東大沒關係”的說法。畢竟，他的社交媒體及出版書籍中都打上了“東大最年輕副教授”的標籤。明戶隆浩認為，“私人企業發表種族歧視言論本身就很有問題了，在此基礎上以東大教員的頭銜發表言論，還使言論擴散，給社會帶來極為惡劣的影響。”

不少網友則質疑東大的處理方式：“東大至今都沒有解僱大澤昇平，說明根本就不存在禁止歧視的條款。東大有那麼多的留學生，這將給他們帶來困擾。”

反映出日本社會的焦慮

經過幾天的輿論發酵，11月27日晚，大澤昇平在推特上給出解釋說：“我對中國人沒有任何歧視，我不是種族主義者，而且我從未發表仇恨言論。我們的招聘方針是通過AI分析進行區別的，而不是歧視。”很顯然，這個解釋十分牽強。

大澤昇平在其社交平臺的簡介中附有一條亞馬遜網址，點開後能購買他的新書——《AI救國論》。書封上印有“31歲，挑戰東大最年輕副教授”的宣傳標語，巨大的半身照印滿封面。書的內容介紹一欄寫著：個人、企業、國家——“人工智慧2.0”前夜，請覺醒；東大最年輕副教授提出救國最佳方案。

對於這本書，讀者的評論倒是毫不客氣：“說了今後要拯救日本，為什麼是區塊鏈，原來只是作者曾研究過的領域。我想你的視野可以再開闊一點”，“半吊子的知識，半吊子的調查，不足之處用妄想和願望彌補，勉強寫成一本書。”

但不得不承認，這本書“販賣”了日本社會的某種焦慮感。現在在日本的書店，《AI和日本的僱傭 誰的工作將會失去？》《之後20年將要失去的50件工作》等書籍被擺放在最顯眼的位置，體現出日本國民對未來人工智慧社會的某種擔憂。

這其中，有一種憂慮緣於中國在人工智慧領域的崛起。日本人工智慧研究者山川巨集表示，日本有關人工智慧的研究主要由高校和專門的研究機構進行，企業、政府則作為支持者。而在2017年的國際人工智慧聯合會議（IJCAI）上，中國有475篇論文入圍，佔整體入圍數量的34%，是入圍論文數量最多的國家。

當日本網友驚訝於中國無現金社會的時候，日本軟銀聯合雅虎公司在去年12月4日推出了Paypay，狂撒100億日元做返現活動，吸引使用者下載使用。使用者一旦將Paypay與手機關聯，立刻會獎勵3000日元，如果實名制會再獎勵500日元。

今年7月1日，日本便利店巨頭7-11和全家同時推出自家的移動支付。但推出第一天，全家的移動支付系統就崩潰了，大量使用者反映登入出錯，試了好幾遍，還是無法使用。7-11移動支付推出的第二天更被曝出存在嚴重漏洞，上線僅四天就造成900人賬戶被非法盜用，涉案金額高達5500萬日元。

由此不禁想問，作為“東大最年輕副教授”的大澤昇平，你的“AI救國”方案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