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名受性侵的女童拖著布偶走在泰迪熊兒童虐待診療中心的走廊裡。泰迪熊兒童虐待診療中心由羅娜洛娜·傑克琳醫生在約翰內斯堡建立，是專門為受虐待的兒童提供法醫檢查、評估、諮詢、心理測試等治療和支援的非營利組織。

泰迪熊診療中心侷促在南非約翰內斯堡中部的一座簡陋的居民樓裡。一如它可愛的名字，這裡有很多玩具。只是，這些玩具並沒有被善待，塑膠玩具在狹窄的屋子裡被胡亂丟棄，絨布玩偶的頭髮被扯掉。

攝影師瑪麗埃拉·富勒（Mariella Furrer）在這裡拍下一個小女孩的背影，她耷拉著手拖著一個布偶，走過狹窄的走廊。照片只有黑白灰的顏色，走廊在顫抖中有些模糊，顯得壓抑甚至恐怖。

泰迪熊診療中心全稱是泰迪熊受虐兒童診療中心（The Teddy Bear Clinic for Abused Children），是專門為遭受虐待尤其是性虐待的兒童提供治療和支援的非營利組織。這裡的孩子們會無緣無故地亂摔玩具、互相攻擊，一些孩子用指甲摳自己的面板，直到鮮血流出都意識不到疼痛。

南非是強姦大國。南非警察署的2019年年度犯罪報告顯示，2019年共發生5萬3293起強姦案件。報告指出，可能每9起性侵案件，只有一起會向警方報案。瑞士銀行的《南非兒童虐待、暴力、忽視研究報告》更是顯示，在南非，每5個未成年人就有1個報告自己經歷過某種形式的性侵。南非的一些迷信觀點認為，和嬰兒或處子發生性關係，可以治癒艾滋病，這讓兒童面臨更多的性侵風險。

富勒震驚於受害的兒童之多。她五歲時也曾遭到陌生人的性虐待。在那之後，游泳時都會穿一件肥大的T恤遮住身體。她知道，哪怕幾分鐘的性虐待，也會給兒童帶來終身的影響。於是她決定繼續深入。從那次約稿開始，富勒進行了長達十年的追蹤。她與南非的兒童保護組織和警察合作，用相機探索和記錄下南非一例又一例觸目驚心的兒童性虐待。

為了保護兒童的隱私，富勒決定不暴露兒童的正臉。她採訪兒童時期被性虐待過的成年人、警察、律師，拍攝兒童的背影、傷疤和生活痕跡。所有的照片都被處理成黑白色的。儘管沒有最能傳遞情感的面部表情，但灰暗影像背後真實的恐怖、痛苦和墮落，依然震撼人心。

蘇珊娜（Susanna）八歲時就開始參加撒旦邪教活動，她被性虐待、輪姦甚至獸交。由於極端的經歷和創傷，蘇珊娜患上了解離性身份障礙，生成了200多個身份來應對創傷。因為很多身份都是自殘者，所以蘇珊娜經常傷痕累累。

同樣是在8歲，維納斯（Venus）先被刺傷心臟和肺部，然後被強姦。行兇者還掐暈她，把她丟在路邊等死。做出這些殘忍行為的是他家的一個朋友。維納斯在灌木叢中藏了一夜。她因為被扼傷不能呼救。早上，她掙扎著來到路邊，然後被鄰居發現，終於被送到了醫院。

迪倫（Dylan）從很小的時候就遭到了兩名男老師的性虐待。他因此自我懷疑、自我譴責、自我厭棄。之後，他逐漸開始吸毒，成為男妓。他流落街頭，時而偷竊，成為監獄的熟客。偶爾他能找到一份工作，甚至還結過一次婚，但好景從未長久。2008年，他又被捕入獄，面臨很長的刑期。被捕當天，他在監獄自縊身亡。

富勒也會關注性侵他人的兒童。拍攝的主要場所之一泰迪熊診療中心除了為受虐待兒童提供法醫檢查、評估、諮詢和心理測試，還參與執行兒童陋習反應支援程式（Support Program for Abuse Reactive Children）。這套程式旨在改造未成年的強姦犯，防止他們進行進一步的犯罪行為。在一系列課程中，他們會學習剋制衝動。老師還會要求他們復現自己犯罪的過程，代入受害者的角度，感受對方的痛苦。

2013年11月，富勒把十年的追蹤成果——600多張直戳人心的照片彙編成《我的一小片天空》（MY PIECE OF SKY），透過籌款自費出版。

因為這項沉重的工作，富勒獲得了許多榮譽。2003年，她獲得瑞典哈蘇基金會的資助，併入選人類學獎。此後又陸續獲得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年度攝影師獎、聖菲攝影獎提名、大赦國際媒體獎等獎項。

但富勒說，每次接觸這些照片，都會喚起她的創傷後應激障礙，抗抑鬱藥已經陪伴了她8年。

富勒多次在公開演講中強調，雖然《我的一小片天空》記錄的兒童性虐待發生在南非， 但這個議題絕不僅止於此。這是一個全球性的問題，需要更廣泛的關注。

“兒童有權享受童年和純真，這是社會保護兒童的責任所在。”

〓 2002年11月，泰迪熊兒童虐待診療中心的創始人洛娜·傑克琳醫生在為一名遭受性侵的兩歲半女童檢查身體。女童被和家人同住的男子侵犯。女童的母親發現女兒會模仿性行為的動作，還表現得很興奮，由此意識到問題。躺下檢查身體時，女童像被該男子訓練過那樣，自然地叉開了雙腿。洛娜檢查發現女孩被手指或者陰莖的尖端插入過。

〓 泰迪熊診療中心的一名兒童正在作畫，畫中的男孩在哭泣。

〓 2003年11月，3歲的女童邦吉兒·莫可娜被強姦然後殺害。在她的葬禮上，非洲國民代表大會婦女聯盟的成員們分發傳單，傳單上印著“停止姦殺我們的兒童”。

〓 2012年，比勒陀利亞（Pretoria）地方法院外，民眾在遊行。當時即將出庭接受謀殺指控的是安德魯·喬丹（Andrew Jordaan），他此前猥褻並勒死了7歲女孩謝爾登（Sheldean），然後拋屍水溝。

〓 13歲的詹妮弗（Jennifer）坐在警車上。她在德班（Durban）被綁架，然後被帶到約翰內斯堡出賣身體。詹妮弗說，她還沒有開始“工作”，但是皮條客和另一個男人把她灌醉然後強姦了她。在警察的夜間突襲營救中，詹妮弗獲救。

〓 警察懷疑德班一棟大樓裡藏有被強迫賣淫的兒童。所有房客被控制，坐在牆角，雙手抱頭。特別工作組搜查了整棟建築，發現兩名少女被反鎖在裝有堅固鋼門的房間裡。她們不願意說話，隨後被送往警察兒童保護中心。

〓 泰迪熊診療中心的兒童熱線電話。

〓 在突襲希爾布羅（Hillbrow）一所被多次舉報有兒童性虐待事件發生的大樓前，警察認真聽取指示。突襲行動和社會服務一同進行。大樓內的所有兒童都被檢查是否有被忽視和虐待的跡象，其中一些兒童被社會服務機構容留，因為如果他們繼續被留在該大樓，很有可能遭受性侵。

〓 警察正準備突襲一所公寓，他們懷疑其中有兒童被強迫賣淫。

〓 警察兒童保護中心的西奧·斯汀（Theo Steyn）在和一位母親交談，她11歲的兒子承認性侵了自己8歲的侄女。這個男孩已經被送去接受針對未成年性侵犯改造計劃的改造。

〓 泰迪熊診療中心內，一群未成年的性犯罪者正在參與兒童陋習反應支援程式（Support Program for Abuse Reactive Children）。這套程式旨在改造未成年強姦犯，教授他們恰當的性行為，防止他們進行進一步的犯罪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