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在義大利的都靈開了箇中餐廳，卻意外目睹了新冠疫情的爆發與失控。現在，我終於回國了。

我算到了爆發時間，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當時我在義大利，2月開始就居家隔離，一直待到9月。足不出戶，我感覺精神都快出問題了。

當時我就想能回來就回來，回國了至少我能為將來做打算，待在義大利能幹什麼呢？

到了6月份，義大利那邊的疫情才開始緩下來。

義大利7、8月份是假期，5月份解禁。解除隔離和全國禁足令以後，他們只上了不到兩個月的班。8月份他們從外面度假回來。而新冠的潛伏期一般是14天。

我掐指一算，爆發到時候差不多是9月中旬了。這個時候肯定是感染高發期，非常危險。我們一定要在這之前走。

▲都靈空蕩蕩的街頭（圖/三兒）

我們本來還抱有僥倖心態，想過要不最後再出去旅趟遊，反正馬上又要回中國了。後來一算，不行，太危險了，還是哪都不去。

我們9月16號到的上海。9月18號義大利感染人數一天漲了七八百，然後接著一直竄到一天4萬多人。

這跟我當時的估算完全吻合，但我沒想到疫情會比2月份還要嚴重很多。當時疫情最嚴重的時候也不過每日感染七八千人。

曲線回國，3個月才排到票

我們6月份買的機票，當時訂票非常困難。

首先航班就很有限。另外各種套餐吶、各種艙位啊，我們已經看得眼花繚亂了，而且票非常非常貴，基本都要4萬多元一張。

說白了，這些航空公司公司簡直就是耍流氓。

你去查，他的航班跟正常時候的時候一模一樣，沒有改變，一週好幾班，但實際上一週是有一個航班。

我們當時中轉德國，那周只有週三的航班允許入境。但是我們當時點開官網，從週一開始都有，而且票價非常便宜，都是500歐到600歐，就是平常的票價。

我們6月份買了週三的航班，過了三個半月，直到9月16號才有票，也就是我算到的爆發時間！

▲宣佈封城當晚，家樂福超市搶購的義大利人隊伍排到了外面（圖/三兒）

我們當時做生意的，經濟狀況會比學生會好一些，我女朋友也有一隻寵物需要帶回來，所以我們當時選了商務艙。而且商務艙人會稍微少一些，也就相對安全一些。

我們買完票後，第三天接到航空公司電話，說從義大利飛到德國法蘭克福的這一段飛機被取消掉了，問我要不改簽？我說好吧……

結果改簽第二天晚上又打電話，說我們是前一天抵達德國的飛機，第二天才飛，間隔超過12個小時，還得收一個機場過夜費！大概是600元人民幣左右，80歐元。

要是把我安排到酒店，你再收我這過夜費，可以。但我們只能在機場呆，我為什麼要再交你這個機場過夜費？

結果最後還是必須交。

兩個人交了160歐，就是1000元人民幣多。

過一段時間，寵物艙又被取消了。當時我們就衝著有寵物艙才買的商務艙，結果說現在不能帶？那好吧……

我們家狗只能放在朋友家寄養，單獨買票坐飛機回來。又多花了1萬多塊人民幣。沒有辦法，這隻狗是我女朋友養的，感情也很深。

總之到頭來，我們該有的什麼都沒有。

又過了一週，那個航班又說恢復了，我們又改回去了，但是機場過夜費卻不給退。

有人出了趟國，有點事就叫囂人權

當時我們回國到了上海的時候，去隔離點的同班車上，有個人是從荷蘭回來的。

可能當時司機要求扣安全帶，態度語氣沒有很好，他就不高興了，動手動腳的同時還把手機拿出來拍，說：“中國這麼沒有人權嗎？”

他拿手機掃到我們這邊的時候，我們就爆發了。

因為說白了，大多數在國外待過的人反倒會對同胞、對祖國更熱心一些。

▲停課期間的教室（圖/三兒）

我當時就直接說：“你拿手機拍什麼？人家已經道歉了，你再不依不饒的話，我說要不我先就把你摁在地上！”後來派出所民警都過來了。

我第一個吼出來，旁邊和後面這些人全部都開始指責他。那個人也不敢說什麼，但是他就是一直罵罵咧咧的吧。

感覺那人也不知道是精神狀態有問題還是怎麼回事，一路上就各種刁難，各種想找事。

後來到酒店裡面做檢測，又說：“啊！我做核酸鼻子捅出血了，你們是不是要賠償我？中國就這麼沒有人權嗎？”

我說：“你知道人權是什麼嗎？天天張口閉口人權！”

因為我們是自費隔離的嘛，他又不願意交錢，說“我沒有錢，銀行卡沒有錢，你收美金嗎？”這不明擺著刁難人嗎？是真的給我氣到了。

後來我跟我女朋友說：“也不怪國內有些人對華僑有偏見。真有這種奇葩，看著就牙癢癢。”

山中養老院，滴水難求

在上海隔離完2天后，政府統一把我們送回江西，在江西隔離的那段時間，因為前三天我要集中安排隔離，還不能回到家裡面。我們這批人在養老院隔離，我其實無所謂，但如果是脾氣不好的人，可能會有意見。

這三天隔離，吃住是完全免費的。但既然免費，有的東西提供的就不是很全。我住進來的時候沒有水，熱水壺也是壞的，還沒有廁紙。但我又不能出去買。

▲被搶空的義大利超市（圖/三兒）

他們大部分工作人員是養老院裡的，照顧隔離者不是非常專業。比如說集中開飯的時候，所有人都是要穿隔離服的，但是這隔離服穿上還挺麻煩的，他們會把飯菜放在食堂，讓我們過去吃，他們是不在旁邊的。

如果說你這個時候再提出“我要個杯子”或“我要廁所紙”，他必須得穿隔離服再過來。況且養老院還在山上，運送就會很麻煩。服務人員也會有一些不耐煩。

當時我們剛過去的時候，沒有杯子、沒有紙、沒有熱水壺，也沒有礦泉水。

我剛過去的時候渴得不行，但是一直沒有水喝。直到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我喝到了稀飯才補充了點水分。中午我打電話給家裡，讓他們幫我送水，這才有水喝。

不忘初心就夠了

剛畢業的時候，家裡提供工作機會給我，但是被我拒絕了，家裡人說“你別後悔”，我說：“我以後要成為藝術家。”

我後悔了。

世界上會畫畫的人太多了，如果真正地想好好畫畫，必須得有經濟實力，不是光畫畫就行。

我在國外沒有任何人脈，文化也不一樣。我基本就屬於那邊的社會底層。

國內有辦公室不坐，我非得跑出去勤工儉學，在飯店地下室裡面切白菜。我以前也做過代購，跑了得有快一年。義大利夏天能有40多攝氏度度，我穿著拖鞋，就這樣跑出去。我也擺過地攤啊，接過旅遊團啊，什麼活都幹過。最後開了餐館。

我一直就沒打算在義大利長留。本來想在2020年，把店做到最高點，賣個好價錢就回國發展。但事與願違。誰能想到有這樣的疫情呢？

▲沒戴口罩的義大利人（圖/三兒）

人難免娶妻生子，更要吃飯。我要為家庭負責，不可能只為了夢想而活。

所以現在，我想找一個折中的方法。

我打算先從事藝術教育，這樣無論如何至少我沒有離開藝術創作，我沒有去教語文、數學。我的存款還夠我這幾個月開銷，我要先準備考教師資格證，其次是要重新把繪畫工的功夫撿回來。

最終目標我是想進大學當老師的。希望40到45歲以後，我能達成目標。那時我有收入也有存款，家庭不需要因為經濟犯愁。這樣我也能安心地搞創作。

因為我未婚妻在廣東那邊嘛，未來我應該是會到深圳那邊發展的。11月份的時候我已經去了趟深圳，看來一下那邊的市場，同時也散了下心，人生嘛，總有起起落落的。

有朋友知道我沒放棄藝術的夢想，說我真有勇氣。誰說我有勇氣了？我這不還轉行開了飯店是吧？不忘初心，就夠了。

口述 |三兒

撰稿 |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