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杭大運河是古代最長的運河,而現代最長的運河正是位於土庫曼南部的卡拉庫姆運河。之所以並不知名,默默開鑿了30多年也不見標註在地圖上,更沒有收收進教科書,跟卡拉庫姆運河地處偏僻和純屬前蘇聯境內工程有關。作為世界最大的灌溉及通航運河之一,卡拉庫姆運河總長1400公里,起自阿姆河中游,向西經穆爾加布河的馬雷綠洲和捷詹河綠洲,到達科佩特山脈北麓平原的阿什哈巴德附近,沿途使1500萬畝耕地、2.25億畝牧場受益,使土庫曼成為蘇聯穩定的長纖維優質棉生產基地。
遍佈中亞農耕區的調水運河,卡拉庫姆運河是最長的一條
卡拉庫姆運河為土庫曼連線了阿姆河南岸綠洲、馬雷綠洲、捷詹綠洲,以及科佩特山脈北麓綠洲,將阿姆河中游的水,引入到土庫曼首都阿什哈巴德所在的科佩特山脈北麓綠洲,不但均衡了土庫曼國內的水資源,而且在阿姆河到伊朗高原之間,開拓了一條綠色農業帶,使土庫曼的人口密集區呈現不間斷的連續狀態。這意味著在內部地緣結構上,本應面臨被分割風險的土庫曼,擁有了一條貫穿全境、溝通南北的“龍脈”。相比遊牧時代僅靠位於卡拉庫姆沙漠腹地的馬雷綠洲、捷詹綠洲保持斷續狀連結方式,卡拉庫姆運河兩岸那些連片農業區的地緣價值不言而喻。
卡拉庫姆運河貫穿阿姆河沿岸的列巴特州、馬雷綠洲所在的馬雷州和首都所在的阿哈爾州
當然卡拉庫姆運河的價值並不限於此,與絕大多數山前綠洲一樣,科佩特山脈北麓諸綠洲也是由一條條山前小河流,獨立支撐存在的,開工修建卡拉庫姆運河的蘇聯人意識到,如果將卡拉庫姆運河繼續沿科佩特山脈北麓向西延伸到裡海,便可以將帝國最南端邊境與核心掌控的河中地區聯絡起來,那麼帝國的南端會更加安全穩定,而且有機會成為帝國南下印度洋的跳板。於是為了完成這一戰略設想,蘇聯人從1954年開工,進行了三十多年的建造,沿線還建有一系列“蓄水池”,不少是上億立方容量的大型水庫,最大的哈烏茲汗水庫蓄水量4.35億立方米,而這一工程最終讓1991年獨立後的土庫曼受益匪淺。
阿姆河和錫爾河的流量示意圖,二者水源豐富處均在上中游
最明顯的轉變在於,充沛的阿姆河水被卡拉庫姆運河引向科佩特山脈北麓之後,原本零散在山前的綠洲也逐漸成了連續的灌溉農業區,遊牧的土庫曼人也開始了農業化程序。只不過,卡拉庫姆運河農業區的興起,是以犧牲一個傳統農業區-花剌子模和鹹海持續萎縮為代價的。畢竟在中亞這片普遍乾旱的土地上,無論是阿姆河還是錫爾河,在南天山山脈、帕米爾高原甚至是興都庫什山脈所能收集到的降水量大致是恆定的。一片綠洲農業區的興起,就必然會犧牲另一片綠洲,所以在卡拉庫姆運河從中游把大量阿姆河水引向科佩特山脈北麓綠洲時,注入阿姆河三角洲和鹹海的水自然會大量減少。
現在日益枯竭的鹹海:白色的霧狀就是鹽沙暴,來自谷歌衛星圖
阿姆河上中游的過渡開發、引水,日漸萎縮的鹹海已經成為生活在此的“卡拉卡爾帕克人”的災難。一方面因河水補給的缺失,引起鹹海湖水含鹽濃度增加,從1960年的11克/升增加到2003年的100克/升(海水一般為35克/升,死海是300克/升);另一方面乾涸的南鹹海湖底鹽鹼裸露,在風力作用下,大量鹽鹼撒向周圍地區,使鹹海周圍地區的沙質三角洲平原逐漸沙漠化,流沙迅速發展,形成“白風暴”(含鹽的風暴)和鹽沙暴,每年約有4000萬噸至1.5億噸的鹹沙有毒混合物被盛行西風從鹽床(湖底、河灘)颳起,吹向中亞草原和河中地區,飄落在阿姆河中游豐腴的農田裡,加劇了中亞地區農田的鹽鹼化。同時鹹海的萎縮還造成了周邊小氣候的變化(大型水域有調解周邊氣溫的功能),比如對農作物生長有重要影響的無霜期被縮短等。
阿姆河下游的三角洲平原,是卡拉庫姆沙漠中的一片綠洲
從地緣政治格局來看,卡拉庫姆運河的修建,實際上是損害了烏茲別克利益的,畢竟面積達一萬平方公里的阿姆河三角洲全靠阿姆河水在支撐。作為一條流經阿富汗、塔吉克、烏茲別克和土庫曼四國的國際河流,阿姆河並非歸土庫曼所獨享。而且從地理角度來看,土庫曼的國內領土並沒有任何支流注入阿姆河,這意味著土庫曼沒有為阿姆河作出任何貢獻,僅是一個純粹的水源消費國。僅此這一點,在地緣政治層面上是存在極大隱患的。當然蘇聯時,因為有帝國的強力統籌安排,身為帝國一部分的土庫曼享受阿姆河水源並無不妥。但現在散夥過日子的中亞,都會以維護各自國家利益為上,爭端註定會存在,至於阿姆河上游國會做什麼,難以預料。
不少地方乾枯了的阿姆河三角洲
不過鹹海的日漸枯竭,烏茲別克也不能將責任完全歸咎於土庫曼。因為佔據河中地區精華部分的烏茲別克也在阿姆河沿岸興建了諸多水利工程,用以澆灌沿線的農業區。隨著對阿姆河水源的爭奪日益激烈,即使烏茲別克願意定期開啟阿姆河上的閘門,讓一部分水流進南鹹海,也無法保證這部分水能顧流進鹹海,畢竟依靠卡拉庫姆運河進而改善內部地緣結構的土庫曼不會退讓。因此在可以預見的將來,當年興盛在阿姆河下游的花拉子模(今烏茲別克的卡拉卡爾帕克斯坦自治共和國和花拉子模州)板塊,隨著難以再復興的“玉龍傑赤”,衰亡幾乎是無法逆轉,註定步步走向沉寂,成為一片沒有希望的土地。
-
1 #
-
2 #
我前女友是學地理的,她跟我分手後QQ名字就是卡拉庫姆,至今我都沒弄明白她起這個名字的意思
-
3 #
當年前蘇聯高喊著“人定勝天”,幹了多少無視自然、無視科學的傻事蠢事。在中亞讓我印象最深的一個是強行墾荒,一個是這件靠大修運河節流兩河的事,前者直接導致了大面積荒漠化,立竿見影;後者讓曾經的大海——鹹海持續萎縮,慢性死亡。
-
4 #
自作孽不可活,終有一天會有懲罰的!
以花剌子模所在的阿姆河下游位置來看,能成為中亞西部的重要地緣板塊,本身就是個奇蹟。如果不是阿姆河上游(帕米爾高原和吐火羅盆地)擁有巨大集水區的話,阿姆河三角洲也不會有機會成為重要的農業區(類似於尼羅河三角洲)。當然更多時候,花拉子模所在的位置,相比河中地區、七河地區而言是更為孤立的,也更容易成為遊牧民族南下的跳板,在得到花拉子模後,中亞北部草原的遊牧民族,便可以此為跳板,溯流而上進入河中地區或者南下進去科佩特山脈北麓,甚至是伊朗高原。這就是下期中亞遊牧民族南下擴張的關鍵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