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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國際紅十位元組網上流傳的一張照片,巴基斯坦群眾給照片起名“The Real Superhero(真正的超級英雄)”。

漫威的超級英雄,是每個男孩夢想成為的人物,郭宗培上小學的兒子自是不例外。幸運的是,他有一個超級英雄的老爸就在身邊。

“那次被叫去學校作演講,兒子那個興奮勁!”郭宗培從巴基斯坦回來後被兒子班級老師叫去講援巴事蹟的樣子。算起來這已是郭宗培第二次去兒子班級演講,上一次是講急救知識,這是兒子班裡獨一份的榮耀。

而對於李瑞霞來說,她這個超級英雄在兒子面前則要低調很多,只是不想兒子為自己擔心。直到回國一段時間後聊起,兒子才知道看似柔弱的母親卻是如此堅強。

出發執行任務前,胡弘剛結婚。回國那刻,妻子在機場一把抱住他,“曾經那個讓她無數個夜晚擔驚難眠的超級英雄丈夫,現在終於安全回來了。”

這些超級英雄們,來自不同的醫院、不同的地方,卻有一個共同的名字——中國紅十字會援助巴基斯坦醫療隊,他們習慣以“瓜N隊”自稱。

我們這次採訪的“瓜2隊”隊員總共9人,由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以下簡稱華山醫院)、北京紅十字會999急救中心(以下簡稱999急救中心)、復旦大學附屬婦產科醫院(以下簡稱紅房子醫院)的8名醫務人員和中國紅十字基金會的1名專案聯絡員組成。他們於2018年5月1日抵達瓜達爾港,接替第一批醫療隊員(首批醫療隊員與2017年9月抵達)繼續開展醫療服務。原本計劃執行6個月的任務,卻因為恐怖襲擊等原因,隊員們一共在那堅守了8個半月時間。

荒野求生

出發前,紅房子醫院婦產科醫生李瑞霞無數次設想過當地艱苦環境的樣子,可飛機落地的一刻,還是被眼前的荒涼給深深衝擊到了。

荒漠上的跑道,小平房候機廳,這就是瓜多爾港機場的所有。

“一下飛機感覺就涼到了腳後跟,彷彿去了火星。”去的時候還很興奮的999醫療急救中心神經外科醫生郭宗培,此刻心裡只有涼涼。

荒涼意味著很多時候要靠雙手去“拓荒”。

一臺組裝除錯好的C臂機是“瓜2隊”留下的財富,也是石晶晟“手工”能力的見證,作為華山醫院骨科醫生的他,之前都未發現自己有如此潛力。

這臺中中國產C臂機,當地沒人會安裝,國內技師又過不來,醫療隊掃了一圈,沒有懂工程技術的,也就石晶晟這名骨科醫生跟C臂機的“親緣”關係近些,於是組裝機器的任務就落在了他身上。石晶晟只有硬著頭皮上,拿著說明書對照著裝,小兩個月過去,機器快裝好的時候,卻發現少了配件,只能在國內下訂單再運過來,5個多月後C臂機終於安裝完畢正常使用,從此博愛醫療急救中心終於可以拍片了。

在瓜達爾港的8個多月,每一位隊員都在不斷重新整理對自己潛能的認識。

隊員們在修發電機

“修空調、修鎖、修發電機,什麼都會”,華山醫院急救科醫生胡弘,也是這次“瓜2隊”的隊長,他回憶這段日子是醫生版的荒野求生。

沒有藥品管理經驗的華山醫院急救科護士長施華,現在要把要負責管理好所有藥品和物資,清點上百箱東西。男醫生們,醫生、司機、廚師、水電工,都是一人分飾多角,所有人都充分發掘潛能,人盡其用。

醫院經常停電,要自己發電,不會用就一點點學。因為當地沙漠氣候,四五十度的高溫,機器老化特別快,慢慢的,大家連發電機都會修了。

對於醫療隊來說,最大的困難是醫療物資的短缺,藥品從國內海運過來本就慢,到了港口還要被海關扣上兩三個月。

“通關需要交很多證明材料,找一堆領導簽字,在你去找的時候不是領導生病就是出差,基本是大半個月都不在。”紅十字基金會聯絡員沈舒羽負責醫療隊的後勤安排,報關手續的繁瑣與行政低效,一批物質從到港到拿到要經歷2個多月的時間。

於是,隊員們只能去“偷”自己的東西,從被海關扣留的集裝箱裡,冒著酷熱一點點把東西往外搬。這其中就包括上海愛心人士捐助的維生素片,在一次給當地孩子體檢的時候發現,他們存在嚴重的營養不良。

去學校捐贈的時候,為了讓孩子們開心,隊員們還給他們準備了糖和餅乾,糖是施華專門從國內背過來的。

“孩子們開始只是好奇,當我們把糖和餅乾給到他們的時候,孩子們想跟我們握手”,當孩子們伸出手的一瞬間,感動了每一位隊員。一直聽大家講中巴友誼,直到這一刻才真切體會。

要離開的時候,一位女老師追了出來,她拿著幾張紙給郭宗培。

“我一看是漢字,讓我給她標拼音,她要教會孩子們。”

郭宗培說,那一刻他感覺到中巴友誼是植根在他們心裡的,孩子們喜歡中國文化,想去中國留學,想當醫生。

信任

“40多度的天氣,在露天用敞口的玻璃管抽血,完全沒有無菌環境”,這是胡弘所見的巴基斯坦醫療,多家醫院均是如此。

瓜達爾地區有兩家醫院,G.D.A醫院和D.H.Q醫院。G.D.A類似國內縣醫院的規模,裝置條件還行,醫護人員卻是嚴重短缺,每天G.D.A醫院要接診1200多名病人,而他們正式編制的醫生卻只有22人。外科主要是婦產科(當地生孩子多)和少許普外科,其餘就是門診。

而另一所相隔不到10公里的D.H.Q醫院,條件更是要差很多,一間平房、一兩名醫生就是一家醫院,條件比國內很多村衛生所都要差不少,就這樣的條件,每天需要看500多名病人。

巴基斯坦當地醫院

當地人生活條件很差,很多人就在露天支個床睡,平時又多是從事重體力勞動,所以基本每個人都有慢性關節炎,面板病、呼吸道感染、胃腸炎、耳膜穿孔等疾病也很多。

博愛醫療急救中心佔地面積只有500平米左右,也就國內普通社群醫院的規模,作為“中巴急救走廊的首個站點”,援建的材料及醫療裝置都是從國內運過去。 而就是這麼一個小醫院,卻讓當地人看到了“光”,不少巴基斯坦群眾慕名而來。

郭宗培有一段時間他很納悶為什麼很多病人都是中午他們快下班的點才過來,後來才知道她們是走了十幾公里路過來的。

“因為沒人看孩子,女人們都是帶著孩子組團來的。當地公交很不發達,很多女的就一起步行過來,好一點的,僱輛三輪車拉著一車人過來。”

雖然當地也有醫院,但她們更相信中國醫院,這些女患者在“瓜2隊”到來之後多了很多。因為當地宗教原因,男醫生不能給女性檢查。所以,“瓜2隊”招募的時候特別考慮了這一點,隨著紅房子醫院婦產科醫生李瑞霞的加入,來這裡的女患者一下子增加了好多。

有一次一位病人拿著寫著郭宗培名字的卡片和腦科的片子來到醫院,他是專程從卡拉奇(巴基斯坦第一大城市)騎著三輪摩托車過來的,他說卡拉奇看不了,他信任這裡。

讓大家印象最深的是一位衣衫襤褸的巴基斯坦勞工,他因為腹痛來醫院檢查,結果是闌尾炎。可他拒絕了手術的建議,因為沒有錢,他甚至連去卡拉奇的路費都拿不出,只能保守治療。幸運的是在給他輸液一週後,病情得到了很好控制。後來他給醫療隊送來了螃蟹,這是他唯一有能力表達的感謝(當地人不吃螃蟹,為此他特地出了次海捕的)。

中國醫生的到來不僅是讓巴基斯坦當地群眾受益,也為無數在瓜達爾港援建的中國工人帶來了希望。

“中國醫生在這,我們敢生病了,還好有你們在。”

胡弘說,“我們8個月的艱難,比起他們微不足道。”

孤寂中的苦中作樂

比起生活的艱苦,更難熬的是瓜達爾港的寂寞,為了安全起見,隊員們被限制在港區內活動,出去一趟特別困難。想去社群義診或去學校捐贈,必須提前一個月向港控和軍方申請,由四五輛裝甲車護送才能出去,所以隊員們基本也都只能港區老實待著。

痛苦的是當地網路訊號還特別差,連讓人好好宅著上網的機會都不給。出發前靠在移動硬盤裡的電影、電視劇也是早已看膩。倒是讓大家把久違的鍛鍊撿起來了,每天晚飯過後,大家都是圍著院子跑步,聊以解憂。隊員們幾乎跑遍了所有能跑的地方,接著開始爬那些建設中的大樓,爬上樓頂,看瓜達爾港在中國援建下的日新月異也是別有感覺。

因為宿舍訊號不好,隊員們每次想和家裡人視訊都要跑到遠處一個訊號稍微好點的地方。

“在機場分別時,我太太偷偷抹淚,兒子在那到挺美的,回到家才反應過來爸爸走了,大哭。”以前兒子每晚睡覺前都是郭宗培給他講故事,現在只能短暫視訊聊以慰藉。

比起其他有過災難救援經驗的隊友們,李瑞霞是第一次參加這類任務,環境比她想象中還要糟很多,但她都是咬牙挺著。只是講到錯過兒子十歲生日時,瞬間有點繃不住。在上海,孩子的十歲生日有著很重要的意義。

“那天學校組織家長們與學生一起過生日,我在執行任務,孩子父親不巧也有事,看到視訊裡唯有兒子一人在那孤伶伶的,瞬間我眼淚就止不住了。”

石晶晟說他們是最會苦中作樂的一幫人,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大家總會想盡辦法去組織各類團體活動。

大家痛苦於巴基斯坦飲食的難以適應,好在有老郭(大家習慣這麼叫郭宗培)這位大廚在,油潑面、香辣蟹、餃子都是他的拿手菜,回國後更是讓隊員們時常想念。其他隊員就去海邊抓螃蟹、釣魚,準備食材,或者大家一起包餃子。

“這位大廚很重要,如果不會做菜,那就更無聊的。”

枯燥的生活,因為一群吃貨的經常聚餐多了很多色彩。

快到聖誕節的時候,大家想著做一點新鮮的事,也是鼓勵大家走出宿舍,不要總窩在裡面。於是,施華這個倉庫管理員想到了露天電影。

兩個籃球架間拉起床單就是幕布,投影儀燈光打上,施華又找出了3個充氣床墊,大家坐在上面,一個完美的露天電影搭建完畢。隊員們去垃圾場找來廢木頭搭起篝火,將午餐肉、香蕉、饅頭拿出來烤著吃。

這場露天電影可是羨煞了旁邊的兄弟單位,也成了很多隊員們這一生最美麗的電影記憶,以後再好看的電影,再多的美味,這樣的感動卻不會再有。

衝在第一線/揹包留一半裝藥品

開始時,隊員們對於天天把大家限制在港區頗有微詞,覺得有點小題大作了,而接二連三的恐怖襲擊,馬路上到處站著的荷槍實彈的士兵,讓大家明白這絕不是危言聳聽。

在瓜達爾港,每年的恐襲橙色預警高達10多次。在醫療隊剛到達兩個月的時候,恰逢當地開齋節,也是恐怖活動最高發的時刻。6-8月,博愛醫療急救中心被迫關閉,工作暫停。

而最讓大家恐懼與煎熬的是2018年11月23日針對卡拉奇中國駐巴領事館的襲擊事件。

隊員們當時不知道的是,那次恐襲中還有2名恐怖分子是準備襲擊瓜達爾港的,他們已經偽造好了政府證件、車牌,武器也運進來了。就在他們馬上準備發動襲擊的時候,被巴情報部門抓獲,此時離醫院不到15公里。

“那天我們在上班,結果剛吃完飯,軍方的人就來找我們,讓我們下午不要去了。”

郭宗培回憶當天的場景,因為還有很多藥品和裝置沒有拿回來,萬一需要救援怎麼辦。

商量許久,大家決定,“女同志留下,男的去。”

石晶晟讓胡弘留在後面指揮,有什麼情況他衝去。

“你是有兩個孩子的,萬一出了事情孩子怎麼辦?”施華的話石晶晟聽見了,可還是隨著郭宗培一起開著兩輛車把超音波機、心電圖、藥品、消毒鍋等拉了回來。當時部隊戰士攔著隊員們不讓去,可為了突發救援他們必須去。

他們忘不了之前多次和當地民眾一起恐襲演習的時候,教官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跟著紅十字跑就行了”。

當時,每一位隊員都準備了一個大揹包,除了裝一點吃的、2瓶淡水、一些簡單行李,

每個人的包中都要騰出一半來裝藥品、擔架、對講機,就這樣每天處於待命救援狀態。

隊員們與荷槍實彈的巴基斯坦士兵

“我們每天都穿著印著紅十字的衣服,就意味著我們要永遠衝在危險的第一線,這一身紅白,肩擔的責任不亞於任何軍裝。道斯(電影《血戰鋼鋸嶺》主角原型)拒絕開槍,卻在鋼鋸嶺的槍林彈雨中救下近百人,這是我們的義不容辭。”

保證完成任務

石晶晟後來回憶,那天晚上回去他確實想了很多,想著萬一出事,真不知道孩子怎麼辦,“爸爸總還是放不下女兒的!”

“ 出發前,我把銀行卡拿出,密碼寫在紙上,和寫好的遺書一起偷偷放在抽屜裡”李瑞霞來之前對於巴基斯坦當地的局勢有所耳聞,當時準備倉促(紅房子醫院是在出發前2個月才接到通知的),又是第一次參加此類任務,她作了最壞的打算。而此刻或許就是她預想的最壞的情況,躺在床上的她徹夜難眠。這是醫生的責任,只是放不下兒子。

這種戰備待命狀態一直持續了兩週多的時間,之後大家才逐漸把包裡的東西拿出來。

因為這次恐襲,原本任務完成準備回國的“瓜2隊”變得歸期遙遙。

“所有國內飛巴基斯坦的航班全部取消了,問領事館、紅十字總會,都沒有一個明確的回程時間。”

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只能漫漫等待,這是最讓人沮喪的。那段時間是隊員們最難熬的,每天都在打探訊息,等來的卻都是沒有訊息。

“那段時間大家很焦躁,一點就燃,很容易吵起來。”施華回憶那段時間就是大家的心理拉鋸戰,吃飯時大家也不講話了。近3個月的延期,越到後面越難熬,加上恐襲威脅,大家真是怕回不去了,每個人的神經都可能隨時崩掉。

胡弘的妻子是名機械工程師,對於丈夫援巴她給了很大支援。但在任務時間超期過後,加上聽到的恐怖襲擊,她開始變得非常焦慮,擔心的成晚睡不著。

“我不知道她流了多少眼淚”,胡弘說那時候妻子打電話過來,總還是有點情緒的,他只能儘量安慰她,“我是隊長,如果我這邊情緒崩潰了,隊員們就更不行了。”

而無論隊員自己內心的焦慮、家人的情緒,大家沒有一個人向醫院抱怨過。

“請領導放心,保證完成任務!”這是在援巴微信群裡,999急救中心副院長馬聖奎每天看到不變的回答,沒有一名隊員、家屬向他抱怨過。

“甚至在聽到外面槍聲的時候,想到的是要不要我們去救援。”

終於到了要走的時刻,大家懸著的心放下了,可又捨不得了,在這裡留下的太多的東西。痛苦、感動、開心、淚水,編織著大家獨一無二的記憶和堅不可摧的友誼,無可取代。

走的時候,瓜達爾港正式通航,那些隊員們曾跑步爬過的大樓,現在已巍巍而立,已不是初見時的荒涼“星球”。而什麼時候能再去看一次瓜港成了許多隊員心中最大的夢想。

瓜達爾港位於巴基斯坦俾路支省、中巴經濟走廊的最南端,是連線歐亞非的重要海上通道。2002年,中國應巴政府要求,對瓜達爾港口建設提供資金和技術支援,並於2015年正式接手港口的運營建設任務。2017年2月,中國紅十字基金會成立絲路博愛基金,並於當年5月在巴基斯坦瓜達爾港援建了中巴急救走廊的首個應急單元——中巴博愛醫療急救中心,為瓜達爾港當地居民和援巴的中國企業員工提供醫療與急救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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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本作者大大最好的一本小說,劇情讓人拍手叫好,連看三遍也不膩
  • 日本為啥貧富差距小?在日本,偷稅漏稅會怎樣?他們是怎麼納稅查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