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資訊>

​離家出走多年的四川小鎮青年王相軍,出現在了聯合國氣候大會的演講席上。數年時間裡,王相軍和一條名叫“土豆”的狗,走遍了古玉冰川群、布加雪山的懸冰川群等70餘座冰川,目睹了古老冰川在氣候變暖下迅速消融。這樣一位草根博主,從快手走上了聯合國講臺。

回去的路都融化了

29歲的王相軍身著深綠的夾克、T恤,被一群西裝筆挺的國際人士圍坐在中心,整個人顯得有些侷促。這是2019年12月,在西班牙馬德里舉行的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現場。

“回去的路融化了。”王相軍停頓語氣,對現場的外國媒體及志願者講起一次冰川探險。那時他在衛星地圖上看到一座山地冰川,到現場時,才發現S型冰川已經化成一個夾在山中間的湖,兩邊懸崖高聳。為了拍它,王相軍幾乎喪命。

當時,王相軍踩著結冰的湖面進入冰川主體,爬進冰川洞後,他用相機留下了這尊龐然大物消融殆盡前最後的光影。等他返程時危險才顯現出來,原本的冰面融化到不足來時的一半厚度。他硬著頭皮挪動,突然一腳踩空墜入冰湖。“我拍到了很多冰川的照片,我沒有很害怕。”掙扎著回到冰面後,沒走幾步,王相軍再度墜入湖中。之後,他只能匍匐在薄薄的冰面上前行,衣服、頭髮和眼睫毛都結冰了。

這樣的驚險,讓王相軍切身感受到冰川消融的速度。

圖 | 王相軍和令他墜入冰河的消融冰川

​王相軍是一名快手視訊博主。從2017年開始,他在“西藏冒險王(記錄冰川)”的視訊賬號裡堅持記錄冰川消融的現狀,聚集了130萬用戶。

他不知道自己在無形中做到了很多氣候NGO組織沒做到的事——他們每年釋出的權威氣候變化資料資訊,往往因離普通人的生活太遠而收效甚微。而王相軍在快手上拍攝的一條條講述冰川融化的短視訊是日常的、親近的,老鐵們也紛紛在下面評論稱,樂意被這麼教育。

登上演講席前,王相軍特地剪短了一頭邋遢的蓬髮。十多分鐘的演講中,緊張的王相軍有些磕磕絆絆。他不通英語,現場要靠工作人員幫他翻譯,排程PPT。可只要開啟一張圖片,現場人們的注意力就會被牢牢抓住。

圖 | 王相軍(右二)在聯合國氣候大會活動上

​大會結束後,一個來自印度尼西亞的志願者女孩找到了王相軍。她說,在全球變暖和冰川消融的惡劣影響下,自己國家的首都雅加達已經成為一座危城,每年沉降25釐米,讓這座城市正面臨滅頂之災。王相軍用這種近距離拍攝冰川的方式去關注全球變暖,居然可以滲透到那麼多人的日常生活中,這讓她很激動。

馬德里會場外,超過20萬網友在快手觀看了王相軍講演的直播全過程。他們中許多人,都曾通過“冰川哥”(網友們對王相軍的暱稱)的視訊,感受過一大塊冰川在眼前融化的震撼景象。“我們能做些什麼?”這樣的留言,一直浮動在直播間裡。王相軍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拍攝創作,與一個關乎人類和自然命運的巨集大命題發生了聯絡。

科學家預測,到2050年,全球四分之一的冰川會消失。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環境問題的急迫。僅在快手上,氣候相關的視訊創作者就超過47萬人,和氣候變化相關的短視訊數量更是超過700萬個。而像王相軍這樣的小鎮青年,也可以通過自己拍攝的視訊,走上聯合國的講臺,去向大人物們講出自己發現的“不可忽視的真相”。

圖 | 消融中的冰川

​寄宿在山林中的年輕人

在到聯合國演講之前,王相軍並不是嚮往城市的人。

1990年出生在四川廣安農村的王相軍,家在川蜀地區的大山腳下。每到週末,他就帶著弟弟上山砍柴。家鄉的山頂不覆冰川,但都很野、不成型。有的地方需要徒手攀巖,王相軍對這來自山谷間的氣息極為著迷,一天不爬山就渾身難受。

村子裡窮,“廣東那邊有錢賺”,打工是最多人選擇的出路。王相軍即將高中畢業時,看到父母為他的大學學費發愁,他和母親說,“不念書了,把錢留給弟弟吧“,便獨自去了廣東深圳打工。

在城市的遭遇,把他改造成一個抗拒城市,渴望到山林中去的人。

他在深圳時常感到格格不入。受制於學歷,王相軍只能做些賣力氣的活,當過搬運工、庫管、服務員。很多事不好意思開口問別人,得不到別人的幫助,適應得很艱難。

被騙是常有的事。有一天他走在大街上,一個年輕男人向他推銷一部新款諾基亞手機,市面上售價幾千元,年輕男人只要了幾百塊,就把一部手機扔給了他。事後王相軍細研究了好一陣子,才發現上當了,那是個模型機,比正常手機輕了不少。

那件事之後,他覺得城裡太多坑人的東西,辭工跑去了廣西桂林流浪。

後來王相軍短暫返回過城市務工。父母託一個老鄉幫忙,給他找了一份在富士康做保潔的工作,專職拖地,一個月900塊。這筆在他看來找不到意義、但相對穩定的收入,最終沒能留住他。到第九天,王相軍無法忍受沒有人交流,沒有思考,隻日復一日拖著地的生活。“我必須要去山裡。”這個念頭冒了出來,王相軍又跑了。

老兩口無法理解兒子的決定,責問他不打工怎麼掙錢,沒錢怎麼蓋房子娶老婆生孩子?

賺錢—娶妻—生子,這是村裡大多數年輕人設定好的人生軌跡,王相軍想跳出這個設定。他想解釋,又知道家人無法理解自己,索性放棄了嘗試。

離開了城市和家庭,王相軍邊打工邊旅行。他花1400塊買了個卡片機為旅途作伴,兩年間走了普洱、大理、麗江和騰衝。最後,他被衛星地圖上覆蓋廣袤冰川群的西藏吸引。

圖 | 王相軍在冰川上

​在那之前,王相軍第一次見到冰川是在麗江。他看到公車站牌上貼著玉龍雪山的旅遊廣告,上面有一座冰川,又白又透特別美,起意去瞧瞧。景區裡,遊客都是坐索道上去的。一張成人票160塊,王相軍身上沒那麼多錢,心一橫,直接徒步上雪山。

從海拔2000米一直到海拔4506米的冰舌位置,王相軍爬了一天。

下山時天徹底黑了,檢查纜車的工作人員發現已經累得一瘸一拐的王相軍,工作人員看他可憐,讓他補了一個80塊的兒童票,用纜車把他送了下來。

他至今覺得那趟危險的徒步很值當——在冰舌處,從小生長在川蜀的王相軍看到了令他激動的景象——周遭一切都結冰了,連綿不絕的雪峰被山裡的水霧圍繞著。他恍惚覺得那是動畫片中在雲霧裡穿梭飛舞的龍,“太震撼了”。

美在眼前逝去

為了近距離拍攝冰川,王相軍這些年常駐在西藏林芝。

西藏絕大多數冰川隱藏在叢林深處。要看冰川,就要穿越原始森林,跋山涉水,有時甚至要徒步經過無人區。通往冰川的路,每一步都是王相軍生生從荒野中踩出來的。

他曾在海拔4200多米處發現一個冰川湖,上面漂浮著一個冰山。那是從巨大的冰川上面剝落下來的冰塊,要再形成這麼大的冰塊,需要等到下一個冰河時期。

有些冰川,王相軍去過三四次,每次去的時候都發現它比前一次來的時候薄了、短了。在波密,他和嚮導曾經被一大片冰川退縮留下的殘垣斷壁擋住去路。嚮導也懵圈了,說:“三年前這個位置還是一片冰原呢,現在咋成這樣了?”

王相軍曾拍到過冰川連帶著生長在上面的森林一同垮塌的場景。冰川融化以後,兩邊的山和森林失去了支撐,山體塌陷,冰川湖的水被垮塌的冰川帶下的土染成了紅色。

那是王相軍第一次知道冰川上面竟然還有森林。他眼見成片大樹和坍塌掉的冰川塊一起掉落,倖存的植被——那些在冰川口生長了幾十年的大樹,在冰川消融掉落後,也面臨著慢慢枯死的危機。

圖 | 冰上森林

​“全國可能有10億人根本就不相信冰上面會長森林,這樣一個奇觀如果消失了,就再也沒有了。”王相軍本能地感到沮喪。他沒上過大學,“地球變暖”“厄爾尼諾現象”這些專業名詞,也是因他想在快手視訊中穿插講一些冰川知識,跑去自學才知道的。

開始記錄冰川消融的初衷也很簡單——他看到了美,這些美正在他眼前逝去。

在西藏看到這麼多,王相軍把一句話奉為警言:氣候變化禍延後代。

冰川消融有時會引發洪災,也會造成依靠冰川水灌溉的農田突然失去水源。在過去的幾個月裡,雅魯藏布江上游的部分河段,遭冰川泥石流堵塞形成堰塞湖,周邊受災的人數超過6000人。

與城市和人群疏遠許久的王相軍,第一次起了折返回人群中去的念頭。他像一個荒野裡來的信使,想要告訴民眾,我們的星球正遭遇怎樣的氣候危機,曾經的冰川是怎樣的,而今它們又面臨著怎樣的困境。

這是平凡人的白日夢,但平凡人的吶喊,要如何引起迴響?

偶然之下,他找到了實踐“幻想”的工具。

有一次,王相軍看到一些徒步的驢友都在邊走邊拍快手。他想,如果把冰川消融的過程拍攝下來,不比照片更生動嗎?他註冊了快手號,起名“西藏冒險王”,他很滿意這個ID,因為“聽起來很霸氣”。

山裡沒有訊號,下山後才能發視訊。兩年來,這些訊號代替身處荒野的王相軍折返回城鎮,帶去世界一角冰川無聲消融的響聲。

有一次,王相軍在快手發了一個罕見的冰川藍洞的視訊,很多粉絲給王相軍發私信,說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地方。有人說:“這是哪裡,我給你錢,你帶我去吧!”

慢慢地,荒野裡來的訊號吸引了130多萬人的駐足,粉絲們已經學會推測王相軍的行蹤——一發視訊,粉絲知道王相軍平安回來了;接連好多天不更新,粉絲知道他上山了,然後開始盼著他下山,發些新奇的視訊。

圖 | 罕見的萬年藍冰縫

​從來都是孤身一人的王相軍,有訊號時就會開啟直播。一片無人的曠野下,幾寸螢幕裡同時擠著數千上萬人跟他聊天,天南地北,嘰嘰喳喳地從位置天氣問到石頭花草。

幾年裡,王相軍徒步走過了70餘座冰川,他篤定,共情是喚醒普通人對氣候關注的第一步,“如果人們連冰川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知道全球變暖?他們只會認為這些跟他沒有關係。”王相軍感慨。

從山裡走到了廟堂上

在快手的短視訊世界裡,王相軍的存在像是一名荒野獵人。2019年,快手“老鐵”們上傳了1.2億條知識短視訊,每1秒就有4個知識作品產生。這些民間拍攝的知識視訊,改變了科普知識最初的傳播方式,而王相軍的視訊在其中獨樹一幟。

大多數冰川由他獨自拍攝。每次出發,為了保持體力,王相軍儘量讓揹包裡只有帳篷睡袋、泡麵乾糧、鍋碗瓢盆,一把瑞士軍刀,一部手機和一部相機。

軍刀主要用來削尖樹枝。在野外,最危險的莫過於遇到野獸。王相軍每晚都藏一根約半米長的尖樹枝用來防身。

2018年元旦這天,王相軍在亞龍冰川附近一處牧民留下的小木屋裡避寒。在西藏,這樣的小木屋很常見,很多牧民出去放牧,一走好多天空著不鎖門。睡夢中,他被掉落的碎石渣砸醒,睜眼一看,屋頂破掉的大窟窿裡,一隻又大又厚的熊掌伸了進來扒拉他吃剩下的餅乾。

之前,有村民告訴王相軍,進山林一定要小心熊,還給他看另一個牧民被熊咬了的照片。那是張血肉模糊的臉,下巴都沒了,鼻子被啃得只剩下兩個洞,王相軍怎麼都忘不掉。

“那要是遇到了咋辦?”他問。

“它們怕金屬的聲音,你就使勁敲鐵鍋。”村民說。

來不及多想,王相軍一屁股坐起來,拿出鍋碗狠命敲打。幾分鐘後,熊吼了一聲,走了。王相軍怕一會兒熊再折回來,把屋裡所有儲備的木柴都燒上,火舌幾乎舔到屋頂,他不敢閤眼,生生熬到天亮。

幾次相似險況脫身後,王相軍想到了養一條狗。

在西藏墨脫,王相軍遇到了流浪狗“土豆”,它偷走了村民送給王相軍的臘肉,那原本是準備用來熬粥的。小狗也就一兩個月大,瘦瘦小小,但特別彪悍不服訓。王相軍餵了幾天,混熟了,從此小狗天天跟著他。

“土豆”這個名字,是直播間的老鐵們給起的。

離開墨脫那天,王相軍開啟快手直播。摩托開起來時,小狗出現了,一路跟著跑,一邊淒厲嚎叫。王相軍心一軟,把車停在路邊,抱起小狗放到了車後座簍子裡,直播間網友看見了,發彈幕跟王相軍說,徒步時帶上一條狗是標配,鼓勵他把小狗領養了。王相軍從直播間的彈幕裡,選了個名字“土豆”。

2018年8月,王相軍的表弟偶然在快手刷到了“冰川哥”的視訊,覺得面熟。視訊傳到了王相軍父母那,他們看見王相軍膚色黝黑、嘴脣乾裂,頂著雞窩頭站在白茫茫的冰川腳下,說著他們完全聽不懂的事。

母親又喜又悲,一下哭了出來。

即使是現在,父母也無法完全理解王相軍的選擇,只是聽說兒子拍視訊可以掙錢了,才稍微放心。其實王相軍對錢沒什麼概念。起初去拍冰川沒有收入來源,他拍一陣子視訊就打一陣零工,後來快手的粉絲們主動捧場,要買他拍的冰川照片。一張照片賣個十塊二十塊,攢到一兩千塊,他就又能出發去探訪冰川了。

鄉里人的質疑與否定,也沒有動搖王相軍將拍攝冰川作為歸屬的決心。“難道要像村裡的人一樣,一輩子就為了打工賺錢、買地蓋房然後娶妻生子嗎?”他問我,又自己給了答案:“太平凡也太普通了。”王相軍說。

老家怕是回不去了,王相軍卻意外走得更遠。

一個普通人,四處探訪冰川,用拍攝圖片和視訊的方式做環保傳播——王相軍用快手做冰川科普這事,雖不夠科學嚴謹,卻也經歷了自我成長。

2018年,王相軍被評為快手十大科普號之一。他愈發明確了要在視訊裡給老鐵們講更多冰川保護知識的想法。

網際網路帶來的曝光不可估量,許多專業人士發現了這名野生的冰川保護家。

聯合國氣候大會上,自然資源保護協會的楊富強教授十分珍視王相軍拍下的視訊。他的研究團隊真正探訪冰川的機會並不多,而身居荒野的王相軍,兩年來在快手上拍攝上傳的300多條視訊,每一條都是彌足珍貴的冰川影像資料。

圖|楊國強教授與冰川哥交流

​像楊富強這樣的學者開始意識到,在快手這樣的短視訊社群記錄平臺上,因為有了王相軍這類普通人的參與,一些關乎人類命運的環境命題知識資料不會再止步於此前的固定圈層。

從人群出逃的第三年,王相軍對城市和城市裡的人依舊保持著戒備。2019年即將結束,王相軍接到快手工作人員的電話,邀請他到聯合國氣候大會的活動上,代表中國民間環保觀察者,向世界分享他的冰川觀察。

“聯合國”這樣的詞對於王相軍來說,此前只存在於《新聞聯播》裡,他一下警惕起來,“不會是騙子吧?”掛掉電話他在心裡嘀咕。直到幾天後收到了官方寄來的聯合國之行的邀請函,他才打消疑慮。

馬德里的演講結束後,王相軍在氣候大會場地裡四處逛。“能源轉型”和“資訊科技流”這樣的新鮮詞,他聽得津津有味。他還開了直播,在海量新知識面前,粉絲也變得和王相軍一樣懵懂又好奇。

跟著他一路“雲冒險”的老鐵們受到感召,有的在彈幕裡感慨“保護環境,從我開始”,還有人留言說“老王出息了”,看著他從20多萬粉漲到130萬,還能通過快手走到聯合國舞臺。

​很難說,是王相軍的不倦前行,讓人們窺見了城市之外,廣袤自然世界的一角;抑或是反過來,130多萬觀眾的留駐與認可,讓王相軍認定眼下所做一切的價值,繼續走下去。

聯合國氣候大會之行,讓王相軍的視訊創作有了新方向。從馬德里回國後,王相軍在快手主頁上傳了新視訊。他把在馬德里和楊富強教授對話的場景進行剪輯,楊富強每講一句理論和觀點,王相軍就在後面穿插一段自己在野外拍攝的對應冰川實景。通過快手走向聯合國,王相軍找到了在視訊中用田野對廟堂呼應的精奇角度。

​現在,冒險早已不是王相軍最關心的命題,他只寶貝那些冰川照片和視訊。

他經歷過資料丟失的那種絕望。剛開始拍冰川消融時,有一次他在新疆喀什,為攢路費,跟著施工隊去慕士塔格幹了四十多天活。回來後,留在宿舍裡的相機被偷了,在尼泊爾和新疆拍的全部冰川照片因此丟失。

某種程度上,王相軍的一次損失,可能也是全人類的損失。一些冰川奇景在億萬年間從未被記錄,當它們消融的片段出現在王相軍的鏡頭下,就是最後的弧光,再無法重現。

那次照片丟失後,這個當時已決心遠離城市的年輕人第三次返回都市,他先去了三亞打工,隨後輾轉到上海找了一份每月5000元的工作,攢了半年錢,才買回一個同款式相機。拿到相機的那一刻,他感到有了繼續上路的能量,心裡被懊惱鑿出的洞補上了。

王相軍並不足夠清晰自己在與誰賽跑,只是隱約意識到,在快手那一方小小的手機螢幕上緩慢增長的視訊數目,正逐步勾勒出冰川和時代的變遷。而在那背後看著他的,絕不僅是130多萬快手老鐵們。

- END -

撰文 | 鄭婷

編輯 | 溫麗虹

最新評論
  • 3本作者大大最好的一本小說,劇情讓人拍手叫好,連看三遍也不膩
  • 全球百大軍企出爐,印度上榜三家,中國為零,印度人卻言:有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