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開年第一個戳心熱詞——“拿命換錢”。
點燃了打工人心中積蓄已久的不滿。
但比這更戳心的還有，拿命換到的錢，剛到手就沒了。
給誰？
房貸、車貸、租金貸。
信用卡、某條、某唄。
以前的月光族是指，月末把錢花光；現在的月光族進化到了，月初工資到手，先被花光。
甚至赤裸裸地說。
現在的年輕人已經走入一個“拿命還債”的年代。
不是Sir說的。
是一部新劇。
看看這裡面拍的是你嗎？
《大債時代》
出品過《我們與惡的距離》的臺灣公視，開年六集迷你新劇。
演員，大都是臺灣這兩年熱門話題電影裡的新生代熟臉。
Sir前幾天剛聊過的金馬最佳影片《消失的情人節》女主李霈瑜；iPhone電影《怪胎》男主林柏宏；還有以《刻在你心底的名字》出圈的陳昊森。
《大債時代》，聚焦的是當下年輕人的現實困境。
楊大器（林柏宏 飾），西裝筆挺，一腔雞血地對著臺下聽眾宣傳他的創業專案——
“這是劃時代的產業
創新的科技
未來的趨勢”
周詠晴（李霈瑜 飾），臺北頂級銀行債權管理部門小主管。
簡單來說，催債的。
部門催債風雲榜，不僅穩坐第一，績效資料是第二名的兩倍還多。
一張口，就是老江湖，狠角色，似乎比老賴更難對付。
最後一個，樊仲良（張書豪 飾）。
不知不覺邁著沉重的步子，爬上了一座大樓的天台。
望著臺北高樓大廈璀璨的燈火，幾聲急促的呼吸。
然後，一躍而下。
夢想家，打工人，輕生者。
三個人，看似毫無關聯，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負債青年。
《大債時代》說的是這屆年輕人背上債務有多容易。
又是有多容易，一腳踏空。
01
樊仲良、楊大器和周詠晴三人認識。
曾是高中補習班最好的夥伴。
為何關係好，大概也是因為他們同樣——家裡窮。
周詠晴，被開洗衣店的母親一個人拉扯長大，母親還得替不在了的繼父還債。
楊大器，父親是搬家工人，收入微薄，母親身患重病。
阿良呢，小時候家中也有過風光日子，可父親很快生意失敗，債臺高築，只能帶著全家勒緊褲腰帶生活。
三個人的夢想，也都相似，就是長大後努力賺錢，脫貧致富。
一晃十多年過去，三人各自踏上社會，開啟了不同的人生。
如今的楊大器，表面是一個年輕有為的創業人才。
實際上呢。
助理是群演，豪車是租來的，在拖欠房租的公寓裡，做直播教人投資理財，傳授成功學，教大家生活的品味。
但真正的目的是帶貨賣酒。
他的消費觀是大進大出，超前消費，要想賺到錢首先得活得像有錢人。
眼睛不眨就點上千塊的西餐（約合人民幣500多塊）。
錢從哪來？
借唄。
還是他的初中同學啟發了他——原來沒錢，也可以活得這麼爽。
那個同學家裡住豪宅，開豪車，都是用的銀行貸款。
只還利息，不還本金，約等於就不花自己的錢了。
他發現借錢這件事情，就是一直借一直爽。
從此他立下了人生志向。
當個有錢人。
有沒有錢都要當——
“我不怕欠債
哪怕是當一天的有錢人我都好”
有一塊錢，辦十塊錢的事，做一百塊的夢。
大學畢業後，曾經有人看中他的口才和social能力，月薪二十多萬高薪聘請他。
楊大器拒絕了，因為看不上做打工人。
他的創業專案就是，“AI咖啡機”。
能夠檢測你的腦電波。
然後自動為你做出一杯你心裡最想喝的咖啡。
聽完他的介紹後。
Sir覺得這個專案萬事俱備，只差一個王多魚了。
能做成嗎？
已經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了。
他已經習慣於，把借錢當做自己的一種超能力。
就像是神筆馬良的筆，能夠畫出精緻的生活，畫出未來的夢想。
你也許覺得他太浮誇。
但小心謹慎地量入為出，就不會負上債了嗎？
再看。
02
周詠晴，就是楊大器的絕對反面。
比起前者的好高騖遠和虛無縹緲，周詠晴太現實了。
對她來說，沒有什麼比抓著現有的東西努力更實在。
996王者，同事都下班了，她日日加到深夜。
績效，永遠是第一。
不光如此。
她周內在銀行做白領，週末還化身外送員，騎著電動送外賣。
沒有一天用來休息，哪怕是睡個懶覺。
你說，她工作不錯，績效又好，還兼職，那應該賺得挺多。
但她相當摳門。
帶新人出來辛苦跑業務，能坐公交絕不搭出租。
同事約下館子，她從不答應，然後自己去吃便宜午餐。
在小攤上挑滷味，要邊算錢邊挑，不小心多了點，必須放回去。
她給自己每天的伙食費，有嚴格的預算。
一次路遇流浪貓，心動，卻不敢撿回家。
因為養不起。
她拼命賺，拼命攢。
錢都去了哪？
嗯，你估計猜到了，房子。
她要買一套真正屬於自己和母親的房子。
現在，周詠晴已經存了三百萬。
加上母親存的一百五十萬，大概能夠湊個首付。
十幾年來，她和母親都是租房住。
房屋破舊潮溼，天花板已經搖搖欲墜。
買房，是她的剛需。
一千七百萬的房子，簽好合同的那一刻，她瞬間從有幾百萬積蓄，變成負債千萬。
背房貸，這經歷大概你有。
而這段話，你爸媽估計也對你說過。
“這幾年
辛苦你了
以前房子不貴啊
那時候沒買
才得讓你這幾年這麼打拼”
房子越來越貴，買還是不買？
周詠晴是另一類負債青年的縮影。
他們很努力，很務實。
小時候努力學習，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長大努力工作，996，衝業績。
他們的理想也很簡單，在城市裡有一套自己的房子，過上安穩的生活。
他們很勤儉，不亂花錢，只是偶爾買杯奶茶慰勞一下自己。
可是，明明已經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卻感覺生活越來越窒息。
到底是為什麼？
有一次，她週末送外賣，碰巧送到了她的廢柴下屬何碩儀（陳昊森 飾）家裡。
銀行裡，何碩儀業績吊車尾，踩點上下班，常常挨她的罵。
何碩儀太不努力了。
可是，他卻一個人住著一套寬敞明亮的高階公寓。
她小心翼翼地問他，房子是你自己投資來的嗎？你很會投資理財哦？
畢竟以他在銀行的工資買不起這樣的房子。
然後他說了一個大概是她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這是我媽買的”
周詠晴不敢收養街頭那隻流浪貓。
而何碩儀，養了一隻名貴的品種犬。
她還不小心看到，何碩儀身後，自己送來的那份牛排，她平時絕對捨不得買的牛排。
是給狗點的。
在那個瞬間，她發現了自己不可逾越的鴻溝。
而她的夢想。
無非就是換來一張賣身契，安安穩穩地，做好一世房奴。
作為職業“追債人”的她，追到了自己曾經的好友身上。
03
阿良，原本是三人中混得最好的一個。
年紀輕輕創業成功，已經是一家科技公司的總經理。
房子有了，家庭也幸福美滿。
誰也沒看出，他已走到崩潰邊緣。
只是他的妻子純珊（黃瀞怡 飾）發現他偶爾會出神，但也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阿良死後，他欠銀行的債務追回工作落到了周詠晴身上，她才發現，原來阿良欠了銀行一大筆錢，連房子都被抵押了。
不光是銀行。
隨著討債人追到家中，純珊才知道，他還在外面藉著數額巨大的私人高利貸。
阿良究竟如何從風光無限，走到了債臺高築的那一步？
隨著周詠晴和楊大器幫助純珊處理債務，真相也漸漸浮出水面。
他的小公司，被他的投資方老闆掏空。
官司是打贏了，法院判對方賠償。
拿到這筆賠償金，純珊就能還上阿良的債務。
但是，對方財大勢大，提起上訴，準備用官司拖垮她。
純珊從律師事務所出來，腦海裡一直迴盪著律師絕望地告誡。
“勝訴錢也不一定拿得回來。”
“代價真的太大了。”
作為一個帶著兩個孩子的家庭主婦，她能怎麼辦？
她想去找工作，可是已經脫離社會多年。
帶著兩個孩子，求職時備受歧視。
阿良的父母，還要想方設法將孩子從她身邊帶走。
她走投無路，只能對著丈夫已經空掉的餐桌座位，聲嘶力竭地質問他的自私。
阿良比周詠晴有魄力和膽識，比楊大器努力務實。
他明明也很拼命，年紀輕輕就已經有了刺眼的白髮。
他死前，也坐在天台上，問了一連串“為什麼”。
04
目前《大債時代》播到第三集。
他們要如何應對自己的債務？
他們的追問，又會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這些都還是懸念。
但劇中展現的種種情形，已經足夠引人驚心。
對比某些國產劇裡的年輕人，剛入職場，還是實習生。
初入職場的實習生。
人均iPhone。
人均奢侈品。
人均跑車。
人均一線江景豪宅。
他們也喊著窮，喊著苦，也以“打工人”自稱。
但一切你都無法感同身受。
因為這種閉門造車的“辛酸”，從沒有打算去接近和共情年輕人真正的處境。
被懸浮劇遮蓋的焦慮。
終於在《大債時代》裡暴露了。
誇張嗎？
也許它還不夠。
尼爾森市場研究公司2019年針對90後的一份《中國消費年輕人負債狀況報告》顯示：
在中國的年輕人中，總體信貸產品的滲透率已達到86.6%。
中國年輕人實質負債人群約佔整體年輕人的44.5%，57%工作的90後存在實質性負債。
Sir不是說借錢一定不對。
在真的急需用錢，或者合理消費的情況下，借貸都是很正常的事。
不正常的在於。
在我們的環境中。
看不到一部劇，去警示負債後的危機。
有的，是到處宣揚借錢的四面楚歌。
還在讀書。
就有校園貸滲透到你身邊。
走上社會。
租房也有配套的貸款準備好了。
現在手機，無論是社交、購物、金融、旅遊、外賣、出行、點評，沒有借錢功能的，還好意思叫APP嗎？
還不要說各種向蒼蠅一樣，主動聚上來的土味借錢廣告。
好像錢借了可以不用還。
好像借錢，成為了現在的人，通向幸福生活的不二法門。
是誰默契地掩蓋了借貸背後，那些本該被看見的代價——
有人一躍而下。
有人醉生夢死。
有人玉石俱焚。
一部《大債時代》，不夠。
因為我們需要的不是隔岸觀火。
而是迴歸這種困境下，人最真實的掙扎與妥協。
就像那一幕奔波擁擠的摩托車潮，人人揹負著屬於自己的債，日復一日地擁擠在這條名叫生活的路上。
編輯助理：頤和園的馬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