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小鎮，是大多數中國人心中的“詩和遠方”。紅酒、風景、自拍組成的九宮格，配上法語文案和定位：

這已經成為身處法國的遊客中，心照不宣的體面。沒想到，一條詭異的熱搜，讓法國小鎮的內味兒少了一大半。

法國中部有一個小鎮，叫拉格雷勒。當地出臺了一項禁令：禁止居民週末和節假日在家中去世。

如果演一出情景劇，大概就是這樣——心：我想停止跳動了；腦子：等下，你不能在家裡死，出去走走。

這項奇葩的規定一經出臺，便被認為“荒謬”。只有800多人的村莊，瞬間在外網火了。有人吐槽：做人太難了，連這一點權利都沒有了。《Russia Today》報道，小鎮鎮長無奈之下才推出了這項“死亡禁令”。

12月1日，有一位老人在養老院去世，“如何證明其死亡”卻難倒了一大批活人。聯絡小鎮的主治醫生，卻發現他不在崗；向22公里外的醫療部門求助，卻被要求完成複雜的行政手續；最後，救助部門只好鬆口批准，從鄰村找一位醫生開死亡證明。

在中國分分鐘辦完的事，在這個法國小鎮卻足足耗費了兩個半小時。而這位趕來救命的醫生，也要退休了。鎮長伊莎貝爾（Isabelle Dugelet）說，“荒謬的規則，是為了迴應醫療體系的荒謬。”

“A recent death on a Sunday has proved the absurdity of a system, to which the mayor responds with an absurd order. ”

與其跟風非議“死亡禁令”，不如重新審視一下鄉村糟糕的醫療狀況。一旦小鎮上的居民遭遇疾病或危險，他們應該找誰？相似的劇情，在德國小鎮科爾恩堡也曾經上演。這個村子位於巴伐利亞森林的深處，陷入“沒有醫生”的危機。於是，鎮政府在醫生招聘廣告中，官宣給鎮長征婚：我們的鎮長還是單身！

The Times. Bavarian village’s attractive offer to doctors: the mayoress. 2019-08-16

廣告確實達到了預期效果，應聘者的人數猛增。而幽默營銷的背後，是鄉村地區的苦澀現狀。資源、人口湧入中心城市，留下圍城之外的人艱難生存。遊客只看到了風景如畫，卻忽視了隱藏在表面之下的無奈和掙扎。

在日本，鄉村的情況更加不容樂觀。2011年起，日本人口進入了負增長時代。47個都道府縣中，41個行政單位的人口都在淨減少。而東京圈的人口不降反升，“抽乾”小城市和鄉村地區的血液。

東京街頭的年輕人深夜走入網咖，只為找個地方睡一覺；而日本鄉村的房子比人還多，留下老人品嚐空巢和孤獨死的滋味。其中，四國島的名頃村（Nagoro），畫面格外詭異。這個隱身於山谷的小鎮，二百多個村民中，只有27個是活人。

剩下的“村民”，全部是綾野月美老奶奶製作的稻草人。德國電影製作人Fritz Schumann專門把這個村子，拍成了短片《Valley of Dolls》（玩偶之谷）。2002年，綾野月美為了照顧老人，從大阪回到偏遠的故鄉。眼前村莊的樣子，卻讓她覺得陌生——這裡的人少得可憐。年輕人為了找工作去了外地，學校也因為生源不足被迫關停。

一開始，為了驅趕吃糧食的鳥類，她按照父親的形象做了一個稻草人。看著手中的作品，卻驚訝地感覺“父親回到了身邊”。這一絲親切激發了她的創作欲，一邊回想起昔日村莊的生活，一邊做成一個個玩偶。

硬紙板，棉布，鈕釦，在穿針引線中，冷清的鄉村逐漸“熱鬧”起來了。田間小路上，幾個“農民”在坐著休息；門口的“老人”聚集在一起，說著家長裡短；學校教學樓裡，“學生”坐在課桌上聽講、寫字。

放眼田野和公園，時不時出現幾個玩偶，讓名頃村顯得不那麼空曠。有很多博主帶著獵奇和冒險的心態，來拜訪這些“滲人”的東西。

而製作這些的綾野月美本人，卻沒有覺得忌諱：“我沒怎麼思考過死亡的問題，我覺得我都沒資格思考；我很滿意現在的狀態，曾經的朋友們都在身邊。”

鄉村衰落，已經成為一個全球性的問題。為了扭轉頹勢，一些國家紛紛開始出招，誘惑都市人返鄉。義大利的許多小鎮推出了誘人廣告：親，一元可以買房。

從南部的西西里島到北部的阿爾卑斯山，都分佈著被人們遺忘的荒涼山莊。狹窄又古老的街道，無人耕種的農田，讓人一秒穿越回中世紀。房子隱藏的成本，卻無形之中潑了人一頭冷水。除了支付1歐元，還要瘋狂氪金進行翻修。

日本的奧多摩町，距離東京有2個小時的車程，卻只有5000人居住。森林和溫泉只能吸引遊客過來度個週末，冷清才是這裡的主調。社會學家預言，要是按照這個頹勢，這個小鎮“2040年必然消失”。

當地官員只能放出大招——只要住滿15年，鄉下的房子免費送。今年，日本政府更是慷慨解囊。主動離開東京的人，最多可以享受300萬日元（約合人民幣18.5萬）的獎勵。

可是，天上掉餡餅的政策，收效並不理想。人們都知道：一旦離開城市，再回來的時候，恐怕這扇門已經關上了。比300萬現金更重要的，是大城市帶來的可能性。2018年，日本東京GDP總量就已經突破了1萬億美元，位居世界第二。這片土地上方的空氣中，流動著無數的機會和資源。

李子柒式小田園的走紅，是因為實現了很多人“嚮往的生活”。可是，你看到的“採菊東籬下”，只是鏡頭的一部分。一旦幹農活、除雜草成為日常，又多少人願意忍受呢？

關掉鄉間小視訊後，扎進北漂滬漂的人潮中，恐怕才是現實版本的人生。那些逃離北上廣故事的續集，往往是賣掉老家的房子，再重新擠上早高峰。割裂現代人的，是沒有歸屬感的城市，以及回不去的遠方。城外的人想進來，城內的人想出去——9102年，圍城的預言依然驚人地準確。

在gzh對話方塊裡輸入單詞，還可實現實時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