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史東旭 編輯|孫楊

媽媽在哪？對於每一個5歲的小孩子而言，這並不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而對於生活在中國南方某市的混血三胞胎男孩而言，似乎並不容易。

5年前，"同志"情侶安徽和葉建斌花費上百萬，通過試管嬰兒和代孕，擁有了自己的孩子，組成五口之家，一路走來，卻頗受爭議。

安徽和葉建斌相識於2008年。幾年後，因為家人催婚壓力，葉建斌患上了中度抑鬱症。為了能夠讓伴侶走出陰霾，兩人決定"生一個孩子"。

安徽找到一位德國女模特，苦求對方後，這位德國模特最終答應願意捐獻卵子。最後，兩人用安徽的精子和德國模特的卵子結合，在國外做了試管嬰兒。原本只想要一個兒子的兩個人，卻得知三個胚胎都培育成功了，便決定全部生下來。

2014年，3個男孩在香港出生。今年，孩子都已經5歲。5年間，在孩子的生活上，兩位父親照顧得無微不至，連感冒發燒的情況都很少。而在教育上，安徽扮演著嚴父角色，孩子不聽話時，也會打幾下屁股。而葉建斌雖然並不是孩子們的親生父親，但卻對孩子們給予了類似母親的寵愛。

三胞胎兄弟只要走出家門，便會吸引眾多目光或招來各種各樣的提問。有時，陌生人一句不經意的提問，也會讓三兄弟感到困惑，比如："媽媽在哪呢？"

三兄弟也問過兩位父親這樣的問題，得到的答覆是："你們有媽媽，她人在國外。"

"第一次見面他就遲到了將近兩個小時。"葉建斌說。起初，安徽留給他的印象並不好，但卻慢慢地被安徽的見多識廣和獨特個性所吸引。

2008年7月26日，在網路上相識的葉建斌和安徽在現實世界裡第一次見了面，互相對彼此感興趣的點，就是兩人在個人資料"愛好"一欄中都寫著"看武俠小說"，而見面的地方就選擇了葉建斌住處附近的公園。那一年，葉建斌25歲，安徽小他兩歲。僅一週時間，兩人就迅速確定了戀愛關係。

安徽出生在一個和他的名字一樣的地方——他是安徽人。與葉建斌相識的這一年，也是安徽在深圳打拼的第一年，從事金融行業，賺了一些錢。而性格老實、沉穩的葉建斌是福建人，在一家國企工作。

安徽花錢大手大腳，喜歡什麼就買什麼。而葉建斌更像異性家庭中"妻子"的角色，善於持家，"會過日子。"

一個月後，葉建斌退掉了出租屋，搬到安徽的住處——一間只有十幾平米的小屋子，兩人開始同居。安徽說服葉建斌的理由是："能省出一個人的租金錢。"

安徽討厭被定義。上高中時，他曾和女生有過一段戀愛經歷，大學時，他也追過學校的一位女同學，但被對方拒絕。後來，安徽就和學校的另一名很關心他的男生在一起了。

而葉建斌是在傳統的閩南家庭長大的，作為家中長子，他沒有勇氣向家人宣佈"出櫃"，喜歡男孩的祕密只能藏在自己心中。

"有一段時間很怕接到父母的電話。"葉建斌說。大學畢業後，他的父母就開始催婚，頻繁安排一次又一次的相親。面對內心的糾結，葉建斌也曾想過找一位女同性戀"形婚"，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不想用一個謊言去圓另一個謊言。

久而久之，在父母的催婚壓力之下，葉建斌患上了中度抑鬱症，甚至差一點走上極端。安徽也帶著葉建斌多次看過心理醫生，但都無濟於事。而3個男孩的出生，卻意外地將葉建斌從危險邊緣拉回。

"她曾經捐過卵子，並表示不再捐了，是我說服她的。"安徽說，幾經輾轉，2012年，他找到了這位同意捐獻卵子的德國模特，人特別漂亮，"我希望找到優秀的卵子提供者"。

葉建斌擔心孩子會遺傳自己的抑鬱症基因，所以選擇了安徽的精子與這位德國模特的卵子結合。"原本只想要一個男孩，結果三個胚胎都培育成功了。"安徽說。當時是在俄羅斯做的試管嬰兒，並由泰國代孕母親代孕的，花費上百萬。

2014年，安徽和葉建斌的三胞胎兒子在香港出生。葉建斌的抑鬱症也不治而愈。安徽和葉建斌的雙方父母，也因為孫子的出生，漸漸接受了兩個人在一起的事實。

"現在網上能看到一些同志都會拍結婚照，舉行婚禮，甚至去一些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國家領結婚證。"安徽說，他和葉建斌沒有那些儀式，兩人自然而然就在一起10多年的時間了。

安治中、安治亞和安治非，是混血三胞胎的名字。在給孩子起名字上，也能體現安徽極有個性的一面。"治理中亞非"就是三個孩子名字中蘊藏的含義。

同樣是在孩子出生的這一年，安徽和葉建斌的父親先後被檢查出患有癌症，並已到晚期階段。安徽除了要照顧生病的父親，還要繼續工作。而葉建斌辭去了工作，在家專職照顧孩子。

"白天3小時喝一次奶粉，晚上還要喝一次。"葉建斌說，每天就是圍著孩子團團轉，那時的他每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保姆也是換了一個又一個。手忙腳亂中，葉建斌逐漸進階成"超級奶爸"，從孩子不同的哭聲中，就能判斷出各種需求。

因為需要工作，安徽的母親和小姨也來到深圳，幫其照顧孩子。一歲半時，3個孩子就被送進了幼兒園的"小小班"。

混血的可愛長相加上三胞胎的身份，讓三兄弟走到哪裡，都得到格外多的關注和羨慕的目光。

和孩子的相處中，安徽希望他和孩子是平等的。所以3個兒子會說話後，很少叫安徽和葉建斌爸爸。叫葉建斌時，因為從小發"爸比"的音不標準，慢慢就習慣稱呼為"阿比"。而叫安徽時，直接叫他"安徽哥哥"，著急時，直接就叫他的名字。

三兄弟今年已經5歲了，老大安治中的個子要比兩個弟弟高一些，已經有1.2米了。而從出生後，安徽和葉建斌就把3個兒子照顧得很好。

"男孩！還是三個！"一個家庭中，3個男孩的教育問題似乎和"難管"是劃上等號的，而安徽"扮演"的就是嚴父的角色。3個孩子調皮搗蛋時，他真的會打屁股或是掐大腿，孩子們自然比較怕他。孩子的奶奶和姨奶在對3個孩子的調皮無計可施時，也會以"等安徽回來打你們屁股"作為"恐嚇"。

雖然在生物學的角度上，葉建斌並不是3個孩子的親生父親，但他卻對3個兒子極其寵愛，只要孩子提出的要求，他都會盡量滿足。

安徽和葉建斌兩位父親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偶爾也會出現分歧，但葉建斌覺得，安徽有他獨特的教育方法，"我相信他是對的。"

每天從幼兒園放學後，3個孩子基本上都是"自由活動"，不需要上興趣班等。安徽不希望孩子的天性被壓抑，只要學會懂得愛、會做人就好了。

3個孩子的性格也完全不同。老大很有音樂天賦、觀察事物很仔細；老二學習勤奮、嚴謹，是安徽覺得最像他的孩子；老三體力很好，很愛運動。

安徽和葉建斌的公司，距離家步行需要20分鐘。白天，安徽幾乎都在公司忙於工作，晚上下班後，回到家中照顧3個孩子。而葉建斌每次出差都要幾個月以上，他手機裡存了很多兒子的照片，每次想兒子時，都會拿出手機看一看。

每次領著3個孩子出門，也是一項"浩大工程"，需要3個成年人照看。平時，3個孩子都是由安徽的生活助理負責接送上下學，安徽的母親和小姨負責做飯、洗衣服等。

"你們誰是哥哥呀？"一位培訓機構的女老師問安治非。安治非指著哥哥安治中說："他是。"

"媽媽在哪呢？"女老師接著又問。"媽媽回老家了。"安治非想了片刻低著頭小聲回答。

一個週末的上午，安徽和小姨、生活助理領著3個孩子去一家童模培訓機構參加選拔賽。在選拔賽前，三兄弟在一個茶几旁玩著玩具。安徽去洗手間時，沒有人陪在孩子身邊，便有了上述這段對話。

因為混血長相和三胞胎身份，加上葫蘆絲的才藝，3個孩子不出所料地成功入選。而安徽卻覺得，他帶孩子參加選拔賽只是想讓孩子鍛鍊一下，並非想要真正把他們培養成童模。

"她是一個很有愛心的媽媽，是她把你們三個帶到我們身邊的，她人在國外。"安徽說。看著別的小朋友身邊都有媽媽的陪伴，3個孩子也曾經問過"媽媽在哪呢"這樣的問題，他就這樣和兒子們解釋。

"很多單親家庭也會面臨缺失父母某一方的關愛的問題。"安徽認為，在成年人的認知中，孩子就應該是有父母的，而他們的3個孩子從小就沒有母親的概念，所以沒有母親並不會影響到孩子的健康成長。

"其實他們的生活中並不缺少女性角色。"三兄弟幼兒園的老師也知道安徽一家五口這種特殊家庭的狀況，但並不覺得孩子在成長中，和別的小朋友有何不同。比如幼兒園的女老師以及照顧三兄弟的奶奶和姨奶等，這些都是孩子成長中的女性角色。在日常接觸中，幼兒園的老師也能感覺到，兩位父親對孩子的愛一點也不少。

葉建斌始終覺得，安徽身上有一股強大的氣場。兩人內心也會擔心孩子的成長過程中出現問題。但安徽相信，"不如別人的人，才會輕易去攻擊別人。只有自我身份肯定，才能更自信。"他想通過言傳身教的方式，讓3個孩子自身變得強大，不會受到外界流言蜚語的干擾。

"我相信，父母都是愛自己的小孩子的，我們也是第一次做父親，我們也在不斷學習。"葉建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