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民法典》從2021年1月1日開始正式實施。

《民法典》繼承篇中，比較明顯的變化之一，就是追加了第二順序繼承人代位繼承人：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條 被繼承人的子女先於被繼承人死亡的，由被繼承人的子女的直系晚輩血親代位繼承。

被繼承人的兄弟姐妹先於被繼承人死亡的，由被繼承人的兄弟姐妹的子女代位繼承。

可以這樣理解：法定繼承情況下，若沒有第一順序繼承人，而作為第二順序繼承人的兄弟姐妹去世了，那麼他們的子女可以代位繼承——即侄（甥），可以“代替”已經過世的兄弟姐妹，繼承自己的遺產。

這種情況的發生，依賴於三個前提條件：

那麼，這個新規，到底是倡導什麼？有多大的現實意義？

老張的父母早已過世，老張和愛人年輕時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後來夭折了，倆人就沒再要。老伴兒在前些年也走了。

這些年以來，老張一直獨自生活，住在早先買下來的一套小兩居。

老張一共兄弟倆，上面還有個哥哥，各自成家之後就各奔東西，平時來往很少。最後一次兩家聯絡，還是前幾年大哥過世的時候，老張趕回去參加大哥的喪事。當時也見到了大哥家的兒女。

人上了年紀，又長期一個人生活，身邊一個親戚都沒有，有時候想想，很悲涼，挺惶恐。侄子侄女也曾經“客套”過：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直接打電話。可是從來沒有主動問候過他。

隨著年紀越來越大，老張多次想過，萬一哪天走了，自己的財產應該怎麼處理？有些人勸他，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走，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花光吃淨；還有些人勸他，最好找個人伺候，把財產留給伺候他的人；更有人開導他，想那麼多幹什麼？過好當下每一天才最重要。

這些看法，老張都考慮過。問題是，誰能“算”那麼準、等到走的時候剛好花光最後一分錢？找人伺候，萬一把自己財產騙了怎麼辦？過一天算一天，萬一到了自己動不了那天怎麼辦？這都是很現實的問題。

有些人告訴他，萬一哪天真不在了，他所有的親戚裡，就只剩下侄子侄女了，所有財產都歸他們。

老張困惑了：如果一個從來沒有照顧過自己的人，最終卻能分走自己的財產，這種結果，合理麼？

《繼承法》時代就存在侄子、侄女合法繼承的情況。侄子侄女不位列法定順序繼承人，但是卻能有合法的繼承權，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結果？

老張為例，主要有三種情況：

一種情況是“轉繼承”。

假設老張過世的時候，他的父母還有健在的，那麼，老張過世，他的父母就有對他的財產的繼承權。

當父母再過世，父母的子女，即老張大哥又作為第一順序繼承人，可以繼承這部分財產。

隨後老張大哥的過世，侄子侄女又作為大哥的第一順序繼承人，繼續繼承。

所以，侄子、侄女，實際上是作為第一順序繼承人，透過層層“轉”的關係，繼承了老張的財產。

一種情況是“第一順序繼承人的代位繼承”。

與第一種情況的區別在於去世的先後順序不同：假設老張先過世，隨後大哥過世，再後父母過世。

這種情況下，因為大哥先於父母過世，所以侄子侄女將作為代位繼承人、繼承老張父母的財產。因此，也就繼承了老張的部分財產份額。

這種情況，其實發生的還是第一順序繼承人的法定繼承，只不過多了一個第一順序繼承人的代位繼承而已。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第二順序繼承人的代位繼承”。

以上兩種情況，在《繼承法》時代就屬“正常”，而且與老張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子女無關。

但是，《民法典》追加了第二順序繼承人的代位繼承人之後，又會增加了一種情況。這類情況發生的前提是：

老張去世的時候，父母、老伴兒都走了，沒有孩子，因此沒有第一順序繼承人。他的遺產將由大哥（第二順序繼承人）法定繼承。

但是大哥又走得早，所以，大哥的孩子就代位了——侄子侄女，可以合法繼承老張財產。

試想，一個對自己財產沒有人任何貢獻、對自己也從來沒有盡到過贍養義務的人，還能合法分得自己財產，合理麼？

合理與否，在這裡不做評判，交由大家自己判斷。

但是，即便合理，應該還有更合理的處理方式。

我們知道，繼承有關法律規定中，鼓勵的是扶養、孝敬。在《民法典》繼承篇中，多次提及類似的法條。

例如，鼓勵親生子女盡孝：

第一千一百三十條 同一順序繼承人繼承遺產的份額，一般應當均等。

對生活有特殊困難又缺乏勞動能力的繼承人，分配遺產時，應當予以照顧。

對被繼承人盡了主要扶養義務或者與被繼承人共同生活的繼承人，分配遺產時，可以多分。

有扶養能力和有扶養條件的繼承人，不盡扶養義務的，分配遺產時，應當不分或者少分。

繼承人協商同意的，也可以不均等。

又如：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條 對繼承人以外的依靠被繼承人扶養的人，或者繼承人以外的對被繼承人扶養較多的人，可以分給適當的遺產。

再如，對於沒有贍養義務、但為公婆或岳父母盡孝的兒媳、女婿，也有一定的鼓勵：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條 喪偶兒媳對公婆，喪偶女婿對岳父母，盡了主要贍養義務的，作為第一順序繼承人。

但是，按照上述“侄子外甥可以繼承財產”的邏輯，事實上僅僅體現了一個簡單的財務邏輯——往好裡說，儘可能不讓老百姓的家財“充公”；往上拔一點層次的話，其實並不能體現出財產傳承應當倡導的價值觀，甚至可以說：充分鼓勵了權利與義務不對等。

老人應當如何把自己的財產用到該用的地方、留給該給的人？到底應該鼓勵什麼？這才是真正需要考慮的問題。

更好的方式，就是老人“主動”提前按照自己的意願做出安排，而不是“被動”地讓財產被不太相干的人拿走。比較好的落地手段，就是訂立一份遺囑——無論對於沒有第一順序繼承的人、還是對於可能發生轉繼承或者第一順序繼承人代位繼承的家庭。

一份合法有效遺囑最根本的作用，就是提前指定好自己財產的傳承人。更重要的作用，則是同時保護自己和繼承人的權益。

還是以老張為例：

侄子侄女什麼都不需要做，就可以繼承老張的財產。

但是，如果老張寫一份遺囑：

“我的財產可以留給你們，但前提是你們得贍養我。否則，我的財產你們得不到。”

我想，這種意思的表達，應該來得更公平些吧。

這種意思，不僅僅適用於老張這種情況。對於有親生子女的，一樣的道理——只有付出的人，才值得老人財產的獎勵和鼓勵。

不得不說，關於家庭財產傳承的話題上，家家戶戶都有可能遇到難題。而這些難題的解決，單純依靠法定繼承，恐怕都不那麼好解決——因為法定繼承是一個原則、是一個普適性的規定。

可是，從家事上來講，大多都是個性化的。用一些普適性的教條來涵蓋個性化的問題，有些理想化了。更好的方式，就是按照自己的養老需求、分配意願，訂立一份遺囑，附上條件，讓真正為自己養老送終的人得到自己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