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情》第19集後半段,馬得福光速結了婚,並與妻子高青峽定好了孩子的名字。
看到這一幕,觀眾是愕然的。
因為馬得福欠李水花一個說法,李水花也有權力向馬得福訴委屈。
可編劇什麼都沒說,筆尖輕輕一揮,就讓兩個原本最該在一起的人,走上了兩條再也不可能重逢的路。
馬得福的婚姻,是不是政治投機,大家自有看法;
但為李水花意難平,卻是不可否認的。
水花這個女子,自帶西北女性的淳樸和結實。水花的愛而不得,讓人想起了路遙筆下的女主巧珍;水花對命運的睿智達觀,也讓人想起了《平凡的世界》裡的田曉霞。
她常把“這就是命”掛在嘴邊,卻也能在一幫老爺們的哀嘆聲中,樂觀地說出“總是有辦法滴”。
有人說,這是水花的妥協,在我看來,這是水花對命運的講和。
“跟著你就受不了苦”
祖峰飾演的白校長,偏執地阻止學生未成年打工,因為他曾親歷學生的悲劇。
這個學生,就是李水花。
當年的水花聰明、踏實;
如今的水花怎樣?馬得福用喝酒掩蓋心虛。
早在馬得福上農校之前,兩人談話已經猶如未婚夫婦——
但結果,大家都看到了。
馬喊水抓鬮,把好的火藥要放在炮眼子上,讓炮的飛得又高又快。
馬得福揹負著全家幾代人的希望,在做抉擇時,必定也有過撕心裂肺。
《山海情》第一集,馬得福氣勢洶洶地追上了得寶、尕娃、水旺哥幾個,一頓劈頭蓋臉,唯獨到了李水花這兒,他萎了,他無法直視李水花,水花被“賣”給永富,他有間接責任,於是送上點乾糧,助其遠走高飛。
在這一刻,李水花第一次感受到命運巨大的、不可逆的力量;
水花面前的馬得福,不是蓋世英雄,沒踩著七彩祥雲。
她吞下委屈,回到湧泉村,制止刀戈,決定嫁到苦水村。
笑中帶淚,委屈、訣別、埋怨、最後一次的自我,都寫在熱依扎這張臉上了。
這一幕出現在第一集,卻是李水花最後一次正眼凝望馬得福;
兩個人此後相聚,李水花再也沒動過情愛的心思;
江湖路遠,就此別過,山高水長,後會無期。
“不要把我和得福往一起扯了,傷我,更傷你自己”
好在編劇心軟,沒把永富寫成一個酗酒賭博找小三的渣男;
水花從過門到去金灘村之前的那段日子,至少從溫飽上來說,是不用發愁的;
永富為水花挖全村最大的窖,水花也差點成了“塘主”的女人。
挖到一半兒,永富腿被砸斷了,家裡的頂樑柱塌了;
水花拖家帶口,拉著板兒車在戈壁上走了七天七夜,來到了金灘村。
鏡頭貪婪地凝視著這個狼狽、迷茫的女人。
永富這個角色的存在,就是為了讓水花立的更穩;
身長七尺的男人突然矮了多半截,身體的殘疾帶來了心理的病變。
永富的無奈、絕望、猜忌,都在襯托水花的堅定、希望、篤定。
蘑菇滯銷、輪椅價格貴,兩人吵架,吵著吵著話頭就拐了彎,永富用“自殺式”攻擊,拿出得福戳水花的心。
我們罵一個人潑婦,往往罵她不通情理、不辨是非;
水花在這裡的表現,可以說是恩怨分明,一碼歸一碼,在氣頭上,能得出“傷我,也傷你”這個結論,水花曾經的絕望可想而知。
雙孢菇第一茬上市,得寶按20元每天的工錢付給水花340元錢;
上一秒還譏諷水花的永富此時已經羞赧,按照正常的邏輯,水花揚眉吐氣了,至少玩笑話可以說兩句,報復一下永富。
但水花怎麼辦的呢?
她若無其事,回到桌子旁,左臂摟著閨女,右手偷偷把錢塞給了永富,沒說半個字。
僅用這一個幾乎可以忽略的情節,水花的光芒比那些大女主戲強太多。
傳統家庭關係在水花和永富之間發生了調轉,永富做飯主內、水花種菇主外。
最後一集,水花在鎮上開了綜合超市。
門口處,永富裝上了義肢,站了起來,重新成了堂堂正正的男人,恢復了往日的精神狀態。
是這個吃苦能幹的女人,沒向悲慘的命運低頭。
“好好讀書,好好戀愛,隨著心意,自由自在”
李水花跟謝大腳一樣,都是情感上有所缺失的女人。
謝大腳在東北黑土地的滋潤下,衣食無憂,愁苦中帶有一絲空虛;
而李水花從小在缺水乾裂的黃沙天長大,她的情緒裡,多了一份堅韌。
從苦水村到金沙灘,她一早提議;
住土窩子,做土坯壘牆;
沒錢出力幫得寶種蘑菇,她沒嫌臭;
市場飽和蘑菇滯銷,她在男人的唉聲嘆氣中,第一個說出:總會有辦法的。
李水花這個女子,隨時被生存的問題糾纏著,也隨時做著解決問題的準備。
你說她有多大的野心嗎?
未必!
無非就是從命運的拳頭中,撐出一絲絲喘息的縫隙;
讓曉燕健康長大,讓永富重新站起來。
命是什麼?她不知道。
但她相信,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
跟命運抗爭的李水花深知,但凡自己稍微鬆一口氣,這個家就會迅速乾癟。
自由、心願、夢想這些詞,對她而言,是奢侈而不敢想象的。
就像每個父母一樣,打拼一生,只為讓孩子不吃二茬苦,受二茬罪,這就是李水花生命的價值。
在金灘村後來那些跟馬得福不得不打交道的時候,
李水花有沒有動過情愛的念想,我們不知道;
馬得福跟高青峽的婚宴上有沒有請這位昔日老同學,觀眾也無從得知。
她笑著笑著,我們就哭了;
李水花的世界坎坷多舛,可她卻把它夷為平地,帶領全家邁向康莊大道。這個一心掙錢養家的農婦,一舉一動都是大道理。
生活對你的偏愛,從來不是讓你順風順水,而是把你的生活攪的翻天覆地,然後讓你學會穩坐在自己的世界裡指點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