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齊龍 編輯|漆菲

原標題：哈里梅根夫婦出走英國王室

英國媒體將這起事件，視為戴安娜王妃1997年車禍去世以來，英國王室面臨的最嚴重的一起危機。英國女王因此在私人別墅召集"王室峰會"，也是在書寫皇家的歷史。

桑德靈漢姆莊園的這個冬天，較往年來得更為冷寂。

當地時間1月13日，英國伊麗莎白女王在她的這所私人別墅裡同家庭成員舉行了會面。這是自上週哈里梅根夫婦宣佈脫離王室、引發媒體發酵以來，哈里首次與祖母、查爾斯親王和威廉王子會面。梅根和兒子阿爾奇目前在加拿大——這家人已在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度過了很久的假期。

之後發表的宣告中，女王形容峰會"非常有建設性"，"我和我的家人完全支援哈里與梅根作為一個年輕家庭要建立一種新生活的願望"。不過她也表示，"我們希望他們留任全職王室成員，但我們尊重並理解他們想過一種更加獨立的生活，同時繼續作為我家庭中重要一部分的意願。"

在吸引眾人目光的鎂光燈和幽森的城堡之間，女王走過了93個年頭，幾乎見證了溫莎王朝長達百年的歷史，也攙扶著這一古老王室度過種種危機。在她的眼中，一切紛擾不過是漫長歲月裡的朵朵漣漪，與王室的生死存亡相比，家庭成員的喜怒哀樂顯得何等微不足道。哈里梅根夫婦的照片沒有像往年一樣出現在聖誕節演講錄影畫面中，顯然女王已下定決心做出取捨，畢竟"活下來"，才是英國王室屹立至今的法則。

兄弟之情不敵紅顏一笑

哈里和梅根的"獨立宣言"突如其來。1月8日，他們以薩塞克斯公爵和公爵夫人的名義在網站和社交媒體Instagram賬號上釋出資訊，指經過多個月反思和內部討論，決定今年做出轉變，要在王室開拓更積極的新角色。

哈里梅根夫婦

如此重要的決定，這對夫婦事先並沒有與其他王室成員商討，無論是女王，還是哈里的哥哥威廉王子。

英國BBC王室事務記者戴蒙德引述相關人士的訊息稱，王室內部"失望情緒很強烈"。"感到失望，不完全是因為發生了什麼，而是對如何做出這樣的決定感到不解，以及缺乏商討。這深深地刺痛了他們。"戴蒙德說，在哈里夫婦以及其他王室成員之間顯然存在著嚴重的分歧。

英國《每日郵報》用了整整17個版面報道這起事件，並形容這份宣告猶如"按下了核彈按鈕"，還稱哈里夫婦是"胡作非為的王室成員"。

受傷的不只是那些看著哈里長大的人，2011年嫁入王室的凱特王妃同樣難以倖免。上述聲明發布第二天是凱特38歲生日，只見她愁容滿面、頂著黑眼圈駕車前往官邸肯辛頓宮出席生日宴會。凱特的父親較早前被拍到提前抵達為女兒生日會做安排，但現在由於哈里夫婦的"淡出"事件，一切都得放一放了。

哈里夫婦與威廉夫婦不和的傳聞也由此再度甚囂塵上。美國《人物》雜誌以"為什麼他們走遠"命名新刊的封面報道。哈里夫婦的一位朋友爆料說："他們並不想這樣處理，可是手腳都被束縛了。如果關係好點的話，事情完全會不一樣。"

這位友人還信誓旦旦地說，早在哈里與梅根墜入愛河的時候，他和那循規蹈矩的哥哥、王位繼承人威廉的關係就出現過裂痕，"威廉曾警告弟弟，他與梅根的感情發展得太快"。

哈里在紀錄片《哈里和梅根：非洲之旅》中公開談論過與哥哥的關係："不可避免的事情發生了。但我們是兄弟，我們永遠都是兄弟。當然，我們正走在不同的道路上。"

結果一語成讖。哈里和梅根生性自由，特別是長期活躍在美國演藝圈的梅根，樂於在公開場合表現和發聲，與作風保守的王室顯得格格不入。2017年，梅根以接受美國《名利場》雜誌採訪的方式對外公開與哈里的戀情。

2018年2月，在與威廉夫婦一同參加的由王室基金會舉辦的年度論壇上，梅根主動談及女權和反性侵運動話題，成為論壇爆點。可這一舉動打破了英國王室的陳規——王室成員通常不會發表政治宣告，也不會表現出政治上的隸屬關係或偏見。

四人為慈善同臺的佳話在2019年6月畫上句號。哈里和梅根脫離王室基金會，另成立"薩塞克斯王室"慈善機構。要知道，王室基金會是由威廉和哈里兩兄弟於2009年共同創立的，十年後哈里卻另立門戶。面對外界指責威廉夫婦"欺凌霸道"，兩兄弟於1月13日釋出聯合宣告，進行了不點名的闢謠。

但哈里和梅根去意如此堅決，不免讓人聯想起已故王妃戴安娜。戴安娜生前同樣致力於慈善事業，並與王室著力推動那些與政治無關的專案不同，她更願意接觸敏感議題，例如探訪艾滋病患者、給予受性虐待兒童擁抱等。或許在梅根身上，哈里看到了生母的影子，並下決心攜手妻子走完母親尚未走完的慈善路。

難逃小報"圍獵"厄運

隨著威廉和凱特分別誕下喬治王子、夏洛特公主和路易王子，哈里在英國王位繼承排行上僅居第六，繼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如此，在英國公眾眼裡，他和梅根的一舉一動依然關乎王室的形象，關乎英國君主制的合法性。

哈里和梅根貿然提出不願承擔"高階成員"責任的要求，引起輿論譁然。《每日郵報》公佈的一項民調顯示，50%的受訪者支援哈里夫婦的選擇，但多達70%的受訪者認為，他們沒有事先知會女王是"錯誤的行為"；60%的受訪者認為，他們對待女王的方式刻薄。

英國女王和哈里梅根夫婦

英國媒體將這起事件視為戴安娜王妃1997年車禍去世以來，英國王室面臨的最嚴重的一起危機。儘管白金漢宮發言人形容王室成員與哈里梅根二人關於他們"淡出"的討論"處於早期階段"，但女王在私人別墅召集"王室峰會"可謂"史無前例"。用戴蒙德的話說，"正在書寫皇家的歷史"。

桑德靈漢姆莊園裡的一草一木，珍藏著這個家庭四代人的記憶。1952年，女王首次聖誕演講就是從這裡經由大氣電波對外發出的。1969年5月女王和菲利普親王結婚30週年之際，兩人在莊園的大宅前拍照留念。1990年12月，6歲的哈里騎著馬，跟隨父親和兄長在莊園裡馳騁。母親戴安娜的出生地，則在距離此處不遠的帕克莊園。

八卦小報早早打聽到，峰會地點被安排在莊園的長圖書館（Long Library）。哈里對那裡不會感到陌生，戴安娜生前喜歡領著他和哥哥在那裡喝下午茶。

這場峰會歷時一個半小時，與外界預計不同的是，遠在加拿大的梅根最終未能通過電話參與討論。《衛報》認為，這一決定由哈里做出，認為梅根沒必要支援參與商討。也有分析稱，王室擔心"高度機密的家事討論"被竊聽公開，所以拒絕梅根以電話會議模式參與。

峰會後，英國王室雖然未能對外公佈具體進展，但從女王的宣告中可以了解到，她最終還是尊重了哈里夫婦的決定。當日下午5時發表的宣告中，她用真名稱呼哈里和梅根，而沒用薩塞克斯公爵和公爵夫人這樣的稱謂，顯得更為人性化。宣告的開頭，女王還以祖母的語氣開場，用了"我的家庭"和"我的孫兒和其家庭"這樣的字眼，盡顯愛孫之情。

哈里梅根夫婦和他們的第一個兒子

這種以溫情化解危機的方法，也曾運用在應對戴安娜意外身亡的善後事宜中。戴安娜葬禮的前一天，女王在白金漢宮發表直播講話，她的聲音顯得疲憊，也放下了往常演講時的莊重儀態，僅以個人身份向國民談到，"我現在以女王和奶奶的身份，發自我的內心，對你們說話"。有評論認為，這場不到兩分鐘的演說過後，人們逐漸放下對王室的指責，女王又成為大家最敬愛的祖母。

"王室峰會"的結果對梅根來說，仍顯滿意。第二天，她被拍到滿臉笑容地登上一架水上飛機，前往溫哥華，走訪一所女性庇護所。這是她在風波後首次公開露面。

成功捕捉到這條新聞的《每日郵報》在行文中言辭刻薄，細數梅根身上衣物的高昂價格。末了還不忘捎上一句，"巡邏艦布蘭登號週一駛進了帕特里夏灣，那裡距離梅根住所很近"。其潛臺詞是，如果真驚動了加拿大皇家海軍，安保費用該是誰來掏？

自打梅根準備嫁入王室，英國小報便與她不和，經常寫她的上一段婚姻和離婚，寫她父母的離婚、和她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還有一些近乎種族主義的隱晦言論。與梅根衝突最為激烈的當數《每日郵報》的姐妹報《星期日郵報》。該報對外公開了梅根父親托馬斯·馬克爾與女兒的部分簡訊內容，托馬斯在簡訊裡抱怨女兒對他不夠好。

梅根為此以侵犯版權、侵犯隱私權和濫用個人資料等罪名起訴《星期日郵報》。後者並不願意妥協，還找了托馬斯出庭辯護。該報認為，梅根和其他皇室成員"依靠宣傳自己和生活來維持他們所享有的特權地位"，因此不能"對隱私有所期望，並認為信中的內容是私人的"。

一直以來，英國王室成員都受到花邊新聞帶來的侵擾。戴安娜的致命車禍就是在狗仔隊窮追不捨情況下發生的。童年喪母的陰影也影響了哈里的人生軌跡，眼看妻子遭受和母親同等厄運，他忍無可忍，將《太陽報》和《每日鏡報》的所有者告上法庭，指控其涉嫌非法竊聽電話資訊。

這場因"獨立宣言"而起的風波，也被部分報紙炒作成因為梅根是白人和黑人混血的孩子，故而遭到王室的排擠。美國《人物》雜誌引述哈里夫婦的友人的話稱，梅根因此類花邊新聞受到了嚴重傷害，但這對夫婦並沒能從王室內部獲得足夠的安慰。

百年王室的現代化轉型

眼看哈里和梅根去意已決，儘管不情願，女王和其他家人也沒有阻擋二人的莽撞。但隨之而來的，是一連串涉及王室制度的問題。

資金、居住權、安全保障以及這對夫婦打算如何謀生，都是"家庭事務"之外需要仔細考慮的事情。單是安全保障的開銷，是繼續由英國納稅人承擔，還是哈里和梅根自行解決，外界看法不一。

女王二兒子安德魯王子的兩個女兒，就因為不是高階王室成員卻享受到納稅人支付的警察保護而備受批評，之後二人的安保費用改由安德魯王子自掏腰包。哈里梅根夫婦會否獲准開一先例，仍需王室職員和英國政府來規劃。

更讓外界關注的是，哈里夫婦如何能過上"獨立生活"，或者說錢從何來？哈里夫婦目前收入的絕大部分來自哈里的父親查爾斯王子。查爾斯王子負責哈里與梅根的公共職責開銷，也負責為威廉和凱特的公務開銷和部分私人支出買單。在梅根加入王室的2018年，這筆經費達500多萬英鎊。

而查爾斯王子的收入來自其龐大的房地產及金融投資組合"康沃爾公爵領地"（Duchy of Cornwall），去年這給查爾斯王子帶來了2160萬英鎊收入。

另據二人網站訊息，他們5%的收入來自"君主撥款"（Sovereign Grant）。這筆經費由政府支付給王室，以便讓王室成員履行公務職責並照看皇家宮殿。去年這項經費為8240萬英鎊。

此外，哈里與梅根二人均有相當數量的個人財產。例如，威廉王子與哈里王子從他們的母親戴安娜王妃處繼承了其1300萬英鎊財產的絕大部分。在婚前的演藝生涯中，梅根也有著不菲的收入。

戴蒙德說，雖然兩人存款可觀，但如果保留王室成員身份，出外工作時必然會引起利益衝突的問題。

哈里夫婦雖然放棄承擔高階王室成員的責任，但顯然不願意完全脫離王室，兩人的"小算盤"也因此授人以柄。從他們新開設的網站Sussexroyal.com來看，兩人已將薩塞克斯公爵和公爵夫人這一王室頭銜商品化，還註冊了"薩塞克斯王室"商標，涵蓋書籍、衣飾、社會服務等上百項商品。哈里和梅根有意探索一種新型王室模式，能否成功仍是未知數。

歐洲王室早有轉型先例。荷蘭國王威廉-亞歷山大至今仍在荷蘭皇家航空中擔任機師，他的弟弟及王妃也在政策智庫中工作。挪威則出現過失敗的個案。挪威公主瑪莎·路易斯去年和男友開辦研討會，因用了公主的名義招致批評，隨後不得不對外道歉，並承諾在未來工作中不再使用王室頭銜。

過去一百年間，無論遭遇何種動盪，英國王室都能規避風險、渡過難關。此番哈里和梅根作為王室新生代要求轉型，恰逢王室深陷醜聞的關頭。安德魯王子在2019年深受性醜聞困擾，即便主動接受電視媒體採訪，也無法洗去汙名，最終女王不得不要求他退出高階王室成員行列。

面對哈里和梅根"鬧獨立"，女王沒有采取強硬的家長姿態宣誓權威，而是重拾溫情迅速處理，既有出於祖母對孫輩的愛護之情，也有保護王室核心利益的考量。對王室進行必要"瘦身"，在維持高階成員形象的同時，也能減少人員臃腫帶給納稅人沉重負擔，或是王室現代化的可行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