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心理諮詢室也太火了,每次去預約都要等上2-3周,最後只好去醫院看心理醫生了。”目前剛上大四的糖糖告訴DT君。
由於課業壓力繁重導致整夜整夜的失眠,糖糖從2019年11月開始看心理醫生。“醫生幫我開導,也開了一些處方藥輔助睡眠,後來慢慢好了。之後遇到情緒波動較大、失眠嚴重的時候都會定期去看看心理醫生。”糖糖告訴我們。
糖糖的情況不是個例,更普遍的壓力之下,年輕人常常需要排解。
DT君在各大平臺上隨手一搜,就能發現:有108萬位知乎網友訂閱“心理諮詢”的話題;微博上#心理諮詢#的話題閱讀數超過了2億;小紅書上關於心理諮詢和情感諮詢的筆記數加起來超過了6萬;豆瓣“心理諮詢”的小組組員超過了3萬……
為了看看年輕人的心理壓力都來自哪裡,DT君從簡單心理平臺採集了近7000條心理問答。
從這些心理問答帖的類別來看,“原生家庭”和“情緒”是困擾大家最多的話題。此外,親密關係也給人們帶來了很大的壓力,“分手”和“戀愛”都是人們會諮詢的主要問題。
原生家庭過去這幾年,原生家庭的相關諮詢數量一直排名靠前。在原生家庭話題下,除了“父母”“孩子”“媽媽”等家庭成員之間的排列組合,還有“工作”和“生活”這樣的關鍵詞被頻頻提及。
“母親控制慾強”“父親脾氣差”“缺乏家庭的愛”“爸媽總是吵架”……從這些問答帖子的內容來看,家庭潛移默化地影響貫穿著每位發帖者的人生。在他們看來,這些影響,讓他們變得孤獨、謹小慎微、缺乏安全感、容易自我否定、不敢輕易去愛。
原生家庭的痛苦,大致源於高期待值和低滿足感帶來的錯愕。
親友面前父母總是誇你“聰明”且“能力過人”,回到家裡,卻把隔壁小孩的最高成就當作你的最低標準;春節回家有了難得的休息機會,你在床上玩手機卻被說“自閉”,出門太多又被嫌棄“愛花錢”,加班到半夜還被否定“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
面對這些指責,年輕人往往是無力反駁的。
美國心理治療師Susan Forward稱,在孝道教條主義下,對於父母的憤怒是最不可呈現的東西。這些無法排解的憤怒最終流向了另一個人,TA可能是你的伴侶,一個陌生人,或者,你自己。
不斷的否定讓部分年輕人感到自己毫無價值、不討人喜歡而且一無是處,由此引發的潛在自我毀滅式行為,成了原生家庭問題帶來的最嚴重後果。
就這樣,一群人在“我想成為這樣的人”和”我的父母希望我成為那樣的人”之間來回拉鋸。
愛情親密關係也讓年輕人很是頭疼。
不過,相較於如何開始一段戀情給大家帶來的煩惱,更多人會在告別一段關係的過程中感到困擾。在親密關係的兩大分類中,諮詢分手的帖子比諮詢戀愛的帖子高出近20%。
DT君隨意翻看了幾條:
“剛剛,就在剛剛,七年多的戀愛結束了,沒有第三者,我們就是沒有...”
“和前任談了一年半,他出軌後我們分手了,但是我就是忘不了他”
“談了九個月的男友,期間他八個月失業,不去找工作住我這,後來我也失業了,堅持不下去了”
“與前女友性生活特別和諧,但是因為現實,選擇了分手,分手又焦慮,到底怎麼辦?”
字裡行間都能看到求助者的心痛、無奈和急切。
雙方各自在不同的環境下成長,成長過程中也形成了迥異的性格與三觀,儘管在相處時因為一些“共性”而相互吸引,但總還是存在無數細微的差別。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事先的準備,也沒有特定的規則,親密關係雙方需要自己安排他們的規則。這就不可避免的出現分歧和爭議,需要雙方在規則的每一條細節上做出一方全部或者雙方部分的讓步和犧牲。
在諮詢分手的帖子中,男性的“糟心指數”要遠高於女性,女性面臨的心理問題也許會更多。比如“男朋友”和“男友”被提到的頻次(也存在部分同性戀)是“女朋友”的4.5倍。
英國倫敦大學瑪麗女王學院曾經做過一個課題研究——《分手對男女雙方心理健康的影響》。結果發現,只考慮兩性關係對心理健康影響的情況下,在同居關係中,女性比男性更容易出現焦慮等心理問題,其原因可能是女方更容易缺乏安全感。
在雙方分手後,女性從感情傷害中恢復的時間也比男性長得多,而且女性的心理健康會隨分手次數的增多而不斷惡化。男性卻恰恰相反,曾有過兩次或兩次以上分手經歷的男子,心理狀態極佳,甚至比其他男士還健康。
這在一定程度上源自女性個人“自我意識”在發展過程中與傳統規則的碰撞。
德國著名社會學家烏爾裡希·貝克曾在其《個體化》一書中濃墨重彩地描述了傳統社會中女性的“使命”:她們的天職就是溫柔地、隨時準備好為家庭而活,其最高要求就是自制和自我犧牲。
然而,在教育、政治以及經濟環境的改善後,女性開始從“為他人、為家庭而活”,到逐漸有了“屬於自己的生活”。所以她們開始為自己打算,不再無條件地為了愛情而妥協自己的人生,
但在這樣的轉變中,也不可避免地要與傳統觀念battle,這也是為什麼我們看到諮詢親密關係問題的求助者多為女性。
情緒年輕人在心理問題諮詢中頻繁提及的另一個詞是“情緒”。
“抑鬱”和“情緒”類諮詢帖近幾年佔比大幅上升,穩居心理問題排行榜TOP3。年輕人似乎越來越難以掌控自己的情緒。
在情緒、抑鬱、自卑、失眠等話題下,其實也多是來自工作、父母、同學的壓力和焦慮。這些負面關鍵詞交織出現,滿是這些求助者的掙扎、痛苦、甚至絕望:
“長期加班996,壓力太大……每天每夜睡不著覺,情緒崩潰”
“我是重度抑鬱症患者,我不知道我是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我感覺不到存在的意義,我好想消失”
“最近一週情緒不穩,有時候下班後回家情緒低落,回到家坐床上就哭,不喜歡公司,還得繼續待著”
“我很自卑,做事做不好學習也學不好,挫敗感太多了”
……
工作層面主要是源於對自己的恨鐵不成鋼,卻又無力改變現實的無奈與絕望。
社會高速發展,物價、房價快速提高,年輕人面臨的物質壓力越來越大:每天忙碌在擁擠的地鐵上、被甲方折磨到頭禿、享受著996/007帶來的酸爽、面臨今年隨時可能丟掉工作的可能,還要承受來自父母家庭“都這麼大了,物件找不到,工作沒出息”的質疑。
網際網路的加速滲透縮小了大眾的資訊差,普通人可以毫不費力地看到上流階層“樸實無華且枯燥”的生活。網路上遍地都是985/211,月薪1萬是貧困線門檻,00後起步轎車BBA,個個都能背得起愛馬仕香奈兒。個體圈子資訊差變大,資訊的輕易獲取擴寬了我們的眼界,也在無形中提升了我們對生活的期待。
可是,即便已經很努力地在生活,但自己的收益卻遠遠趕不上社會整體的經濟增長,奮鬥帶不來果實,只能在內卷、35歲危機、韭菜的世界裡逐漸躺平任嘲,做個麻木的打工人。
貝克曾在《為自己而活》的一書中試圖證明:在工業化社會的推動下,個人意識開始形成。人們被迫認為自己可以自主自決,可以形塑自己的人生軌跡,也能形塑社會的生活。
“為自己而活”似乎是一個美好的、有把控力的人生模板,但是,這往往也意味著要為自己做出選擇後的失敗負全責,壓力由此而來。
要接受“明明有著一流的夢想,卻總是過著三流的人生”的現實,還是比較困難的。
所以我們也可以理解,為什麼年輕人在“生而為人,我很抱歉”的網抑雲文化裡面臨越來越多的情緒問題。
作 者 | 羅仙貝
編 輯 | 阿 米、唐也欽
設 計 | 戚 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