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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良沒想到,自己還會有回到龐鎮的一天。

恍惚間,他想起多年以前自己帶著書本,蕩著一葉輕舟,越過田田蓮葉,來到這水鄉,投奔出嫁的姐姐。

龐府——這個到處充斥著煩悶和腐朽的地方,實際上卻是孕育著畸形人性的病態溫床。

本以為只是一次簡單的尋親之旅,誰曾想卻令小小年紀的他見識了最陰暗的人性。

如今的忠良已然不願意再回憶,那從前發生的種種骯髒之事,那些晦暗的往事就像一個沉重的陰影,壓在他的心上。

“忠良,快過來,讓姐姐親一口。”

他記得姐姐垂首坐在陰暗的閨房裡,耳朵上的珍珠耳環在變幻的光影中反射著微光,記得女人的兩片紅唇貼在臉上,那毛骨悚然的感覺。

迷離昏暗的房間,鴉片煙暈染出的雲霧侵蝕人的骨髓,而姐夫陰狠垂涎的目光,卻像一張張著大口的巨獸要將他吞吃掉。

在昏暗的房間裡,心理變態的姐夫逼迫忠良跟姐姐親熱,這件事情對忠良的心理產生了極大的傷害。

他清楚地知道,這座古舊的龐宅可以將一切都吞噬掉,就像一座關押著所有人的牢籠。

昏暗的房間,先人的畫像,這些古老而陳腐的一切,都令他心中產生一股畏懼。

他想逃離這個令人窒息而討厭的地方,但是前提是,他要報仇。

於是,他在姐夫日常吸的鴉片裡,添加了毒藥。

很快,姐夫就變成了一個不能行走的癱子,而姐姐為了替忠良瞞下罪行,只能送他遠走。

在河岸邊上,姐姐哀求著忠良看她一眼,誰知忠良背對著河岸,對她的呼喚充耳不聞。

離開了龐府的忠良本來打算去北京,他聽說那裡有學生在鬧革命,在那裡,空氣是自由的,風箏在藍天上飛得高高的。

可是他的行李卻被人偷走不見了,正當他走投無路之時,一個黑老大出現,收留了忠良。

黑老大對自己有恩,忠良只好跟著黑老大來到了上海,開始為後者做事。

若干年之後,忠良變成了一個英俊瀟灑、西裝革履的男人。他慣會說甜言蜜語,女人們都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實際上,在風月場中吃得開的忠良卻是一個“拆白黨”,說得通俗一點,就是仙人跳。

忠良便是那個誘餌,負責勾引不甘寂寞的女人,等到兩人漸入佳境之時,黑老大的人便衝進房間,將兩人拿下,趁機勒索錢財。

忠良是懷著一腔恨意在做這些事情的,他就好比情場獵手或者風月刺客,專門負責俘獲女人的心。

而他自己卻是一個天性涼薄之人,嘴上雖然甜言蜜語,內心卻無比寒涼。

因為童年陰影的緣故,他甚至恨著這些女人。

他記得從前被逼迫著和姐姐親熱的時候,對方耳朵上的耳墜子,於是,每次他都會有意識地、帶著報復快感地,收集那些女人的耳墜子。

這些耳墜子是那些蠢笨的女人被俘獲的證據,也是忠良在情場上大殺四方的戰利品。

就連黑老大也覺得,忠良就是他手上一把極其鋒利的刀,出鞘便見血。

而正因為無情的緣故,忠良才能在這五光十色、奢靡繁華的十里洋場,在充滿著脂粉香的女人堆兒裡混得如魚得水。

某天,黑老大突然命人將他叫來,給他安排了新的任務。

龐府有一個小姐,名叫如意,黑老大讓忠良將她拐騙到上海來。

忠良一聽是龐府,心中便產生了牴觸的意思,那裡只有一個幾近瘋癲的姐姐,還有許多對他來說十分殘酷的回憶。

可是面對自己恩人的請求,忠良最終還是無奈地答應了。

臨走前,他按照自己平時的習慣,去了天香裡。

天香裡住著一個美麗的女人,她也是忠良謀算的物件之一,只是因為忠良對她產生了些許愛慕之意,於是遲遲沒有動手。

忠良又做噩夢了,夢裡他回到了龐府,又變回了那個被人欺凌的少年。

夢醒之後,待要收拾衣物出發,天香裡的女人忽然問他,“忠良,你愛我嗎?”。

這個問題,他回答不出來。因為他覺得,發生了那些事情之後,他已經不會愛了。

可是,他現在為了這個女人欺騙黑老大,又算什麼呢。

他不願意去深思,一心逃避的他很快就收拾了行李,再次回到了龐鎮,見到了這次要“刺殺”的物件——如意。

她是龐家的大小姐,從小便在父親的影響下迷上了大煙,可是到了民國以後,風氣逐漸開放,沒人願意娶一個抽大煙的女人。

於是,她的婚事便這樣耽擱了下來。後來如意的爸爸死了,入夜便成了當家主人。

那些心懷叵測的族人,又從遠方過繼了一個子弟到長房,幫助如意主持家務,那孩子叫端午。

忠良忖度著,這樣的一個被困在深閨的女孩,十幾年沒有見過外面的男子,心思單純,很好掌握。

於是忠良從姐姐房中出來,轉過幾道迴廊之後,臉上的神情便逐漸由風流輕浮變為了老實忠厚。

在如意麵前,他扮演著一個克己守禮的儒雅角色。如意哪裡見過這樣的男子,很快就對其一見鍾情。

還急急忙忙地穿過好幾道走廊去找他,誰知恰好在樓梯口撞見對方去而復返,如意的一顆春心就此活泛了起來。

到了後來,她才知道忠良便是自己大嫂的弟弟,也就是龐府的舅少爺。

如意被他儒雅的外表欺騙,忠良便在她的耳邊說著花花世界的美好。

他想到了小時候一直想去但是沒有去成的北京,於是在話語裡描繪著一個極其美好的畫面,紅牆、藍天、風箏還有革命和新思潮。

這讓如意也不禁對那個世界產生了嚮往,如此這般,事情進展得很順利。

這天,忠良託人從外面弄回來一輛腳踏車,打算繼續用這樣新鮮的物件吸引如意。

誰知騎著腳踏車穿廊而過的時候,卻看見了這輩子都不想看見的人——姐夫。

忠良的姐姐將那殘廢已久的大少爺推了出來,看著面前之人,忠良的記憶又被扯回痛苦地過去,他臉上的神情一下子就冷了起來。

這次他的迴歸,最高興的是姐姐,最怨憤的也是姐姐。

忠良毒了姐夫,又丟下了姐姐,這些年來她便只能守著房間水缸裡那兩條一公一母的鯉魚,苟度殘生。

這次忠良回來,姐姐便表達了自己的強烈要求,她要忠良帶她走,可是忠良並不願意。

他知道姐姐在這府中難熬,但是,帶上她,忠良便始終會想起過往陰暗的一切。

好比如今,在這個龐府裡,忠良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姐姐、姐夫。

氣急了的他便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看報紙,誰知如意曾遠遠地看見了忠良騎腳踏車,於是便差端午來送信,要他教自己來學車。

忠良心情煩躁本不想去,誰知一眼瞥見芳樹下凝眸遠望的如意,便改了主意。

在兩人初見的那間屋子,忠良耐心地教授著如意學車,氣氛恰到好處的時候,忠良吻瞭如意。

他還極盡溫柔地將她耳朵上的一隻耳環取了下來,如意察覺到了他的小動作,只是粲然一笑,隨即將另一邊的耳環也取了下來給他。

如意這下是徹徹底底地愛上了忠良,為了探聽他更多的訊息,她竟然背地裡將忠良帶來的行李翻開來看,誰知這個舉動卻刺激到了忠良。

他大發脾氣,單純的如意被嚇哭了,很快便跟端午一起離開了房間,只是臨走的時候,將忠良箱子裡的一張照片偷偷地藏了起來。

忠良的姐姐在一旁旁觀了事情的全過程,一向瞭解弟弟的她,大概猜到了忠良對如意是有意思的。

她告訴忠良,如意曾經定了親,而忠良卻告訴姐姐,他恨龐府、恨姐姐、恨這裡所有的一切,他是不會再愛的,尤其是龐府的女人。

而另一邊,如意拿著忠良箱子裡的照片自怨自嘆,照片上的便是天香裡的那個女人,如意自慚形穢,覺得自己沒有她好看。

端午在一旁卻連忙誇讚如意,在他的心裡,如意才是最好看的。

可是鬼迷了心竅的如意偏偏認定了忠良喜歡那個女人,是因為她是女人而自己只是個青澀的姑娘。

於是當晚,如意便提著一盞紅燈溜進了端午的臥房,這端午本就心中愛慕如意,哪裡禁得住這樣的撩撥。

沒多久,兩人便滾在了一起。

第二天,如意便去找了忠良,興沖沖地捧著一缸魚的端午卻白高興了一場。

三個人的愛情糾葛裡,端午是一直被忽略的那個,於是他也只能夠黯然退場。

晚上,如意跟忠良激情地擁吻之時,她不小心透露自己和端午已經試過了。

忠良聽完,內心十分的糾結和痛苦,因為這讓他想到了從前自己發生過的事情,他做不到心無芥蒂的和如意在一起。

於是他逃跑了,可是走到半路,他又後悔了。此時的忠良可能自己都意識不到,自己也是愛如意的。

於是到底還是再次返回,跟如意糾纏在了一起......

可是兩人親熱的一幕,卻被提著紅燈籠的端午都看在了眼裡。

隨著忠良來到龐鎮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可是黑老大那邊還沒收到忠良的任何訊息,於是他派人來請忠良。

忠良以為自己沒完成任務會被懲罰,誰知黑老大隻是置辦了一場酒席,好好招待了忠良一頓。

忠良的內心本就矛盾掙扎,他見黑老大如此寬厚待人,又想到過去恩情,便忍不住將自己隱瞞的天香裡女人的事情說了出來。

隨後,他還保證三天之內要將如意帶到上海。

可是,黑老大已經猜到忠良愛上了如意,為了讓忠良死心塌地地為自己做事,黑老大暗地派人將如意接了過來。

他準備設一個局,好讓忠良死心。

於是他們帶著忠良去天香裡女人那裡收網,而如意便在公寓對面將忠良與女人的親吻看得一清二楚。

時機一到,黑老大的人闖進了房間,天香裡的女人明白了一切真相,她再一次問忠良,有沒有愛過她。

忠良回答不出來,女人絕望之下竟然從視窗縱身一躍跳下了樓自殺了。

如意看見這一幕,心徹底地寒了,她在死去女人的臉上,輕輕地蓋上了一張繡帕。

她心疼她跟自己一樣被欺騙和辜負的命運,想到忠良的無情,心中也不由得寒心。

只是忠良當真無情至此嗎?其實自那日女人死後,忠良意志消沉,神情頹廢,終日只知道泡在舞廳裡。

一天,如意穿著一身時髦的旗袍洋裝來找忠良,她想問忠良一個問題,他到底愛過自己嗎?

此時的忠良心理已經幾近崩潰,但他仍然強撐著不肯露怯。

似乎花花公子這樣的稱號,便是他豎起來的一身刺,又像鎧甲一樣,包裹住他的真心。

忠良狠狠地傷害瞭如意,如意跟死去的女人一樣,沒能問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失望地離去。

再次回到龐鎮之後,一切又發生了新的變故。

那個曾經跟如意定親的人又回來找如意了,他被如意的美給吸引住,於是打算求親。

而端午也在上海那個花花世界裡學壞,他對如意的愛變為了佔有。

他不僅在如意返回龐府之前的某天強行推倒了如意,而且當那個公子來找如意定親的時候,他也陰險地跟那人說,如意跟他以及自己都睡過了。

而忠良這邊,自從天香裡女人墜亡之後,黑老大便知道忠良這顆棋子算廢了。

因為天香裡的女人,因為如意,潛藏在忠良內心被壓抑了許久的愛情的種子開始破土生長,一個不再無情的浪子就好比生了鏽的刀,已經不堪大用了。

於是他放棄了忠良,而忠良也在矛盾掙扎中終於確定了自己的心思。

在如意出嫁之前,他趕回了龐鎮,到底還是將那句沒說出過口的“我愛你”聲嘶力竭地向如意喊了出來。

忠良還承諾,要帶如意去真的北京,可是此時的如意早已心死,她只想好好地嫁人,她已經做好了嫁衣,就等著出嫁,嫁給一個平凡的人,過一段平凡的生活。

因為北京太遠,就像忠良的誓言一樣虛無縹緲。

她還說,自己其實並不在意忠良是個什麼樣的人,只是當死去的女人跟自己都問了忠良同一個問題的時候,他都選擇了逃避,這個時候她才明白,忠良是沒法真正地愛一個人的。

當然,如今的他也回不去了,他輸了,輸得徹徹底底。絕望之下,忠良忽然想起了從前自己毒害姐夫的那一次。

姐姐穿著鮮豔的繡花衣服,瞭然地看著他,她知道他又要幹那事了。

於是果真,忠良又故伎重演,他神情木然而恍惚地在鴉片裡下了毒,隨後送到了如意房中。

之後忠良提著箱子就走了,然而走到半路卻又開始後悔了,他連忙趕了回去,想阻止如意吸菸。

明亮的燈籠影子在他臉上晃盪,誰知最終還是來不及了。

如意癱了。

端午成為了新的掌權人,為了個給心愛的女人報仇,他派人在碼頭槍殺了正要逃離的忠良。

只可憐如意,可能到了這個地步還不明白,忠良為什麼要狠心地將她毒害,如果一切回到從前,三人不曾相識,她又會不會有其他的結局呢?

《風月》是陳凱歌最有野心的一部片子,全片流動著古色古香的東方式情調,風格清冷悽迷,透過細緻描寫男女主人公幾近病態的愛慾糾纏,將舊中國的風雨飄搖和滿目創痍揭露得淋漓盡致。

整部電影的靈魂人物是張國榮飾演的男主角鬱忠良。

他的性格極其複雜,外表俊美瀟灑、風流倜儻,內心卻陰鬱孤傲頹廢,時常“以強烈的自尊來掩飾強烈的自卑”。童年時代的寄人籬下的生活以及姐夫的變態凌辱在他的靈魂深處留下揮之不去的陰影,使他在冥冥中被命運牽引著滑向墮落的深淵,最終在黑暗中獨自毀滅。

鞏俐扮演的女主角如意,被導演陳凱歌比喻為“陰影裡一朵豔麗的鮮花”。她性格獨特而複雜,痴情任性而敢愛敢恨,與《霸王別姬》中的程蝶衣在某種程度上有異曲同工之妙。她是龐府的大家閨秀,從小在完全封閉的環境中長大,浸淫著陳舊頹靡的空氣,寂寞和空虛造就了她的敏感憂鬱。

《風月》只是一片神秘幽冷的青灰,隱隱漂浮著幾許江南特有的詩情畫意。龐府那陰森深幽的祠堂,一盞盞隨風搖曳的油紙燈籠,一望無際的菏塘,歌舞昇平的舊上海街頭,“天香裡”房間裡火紅的玫瑰花,一盞煙槍,一隻耳環,一把鑰匙,一瓶毒藥……種種美麗而詭異的意象,將《風月》中的陳年舊事娓娓道來。再配上杜可風撲朔迷離的攝影,和趙季平蒼涼空茫的音樂,細細反覆體味,與其說是享受,不如說是煎熬。

而“風月”,到底是“風花雪月”,還是“無形之大莫過風,有形之大莫過月”?無從知曉。《風月》裡的人物都是被囚禁的瘋子,他們在瘋狂迷亂的世界中苦苦掙扎著,看不到天明。然而在這樣憂傷苦澀的影片基調中,尚有一絲淡淡的幻想去溫暖傷痕累累的記憶,由此吸引著我們繼續看下去。

陳凱歌作品《風月》所表現並挖掘而出的美學價值,如同一座迷宮,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寶藏,其中的意境難以言喻。而影片中那份令人心魂俱傷的綿綿悵恨,正是“風月無情人暗換,舊遊如夢空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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