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歲的骨外科醫生Grant Robicheaux格蘭特·羅比謝阿，還有小他六歲的女友Cerissa Riley瑟麗薩·萊利，對著ABC電視臺的記者長舒一口氣感嘆：我們終於要重獲自由了！

顏值頗高的情侶倆，身著棗紅色的情侶裝，攜手坐在攝像頭前，講述著煉獄般的兩年，說著自己如何無法呼吸，每天都在沉重的心情中醒來。置身噩夢的恐懼感，包圍了他們本來光鮮亮麗的人生。

2018年9月，格蘭特和瑟麗薩被兩位匿名女訪客舉報給了警方。兩位女性控訴了他倆通過引誘、下藥，最後將女性帶回家強姦性侵的經歷。案情引起了加州橘子郡警方的高度重視，警方迅速實施逮捕，並扣押了他們的電話。

調查人員通過解碼技術，找回了格蘭特手機裡多達1000條的視訊。案發後幾周，時任地區檢察官Tony Rackauckas託尼·萊考可卡絲（本案關鍵人物之一）召開記者通氣會表示：“調查人員發現，這1000多條視訊裡，全是失去意識後被性侵的女性。”

（圖：檢察官託尼）

格蘭特和他曾經是教師的女友瑟麗薩一起，分別以17項和13項，包括迷姦、騷擾、非法使用藥物、非法擁有自動槍支等罪名，被託尼檢察官送上了法庭。等待他們的，本來是30至40年的重刑。

大家也許疑惑了，在檢方掌握無數證據的情況下，為何犯下如此重罪的兩人，會在本週笑盈盈接受大型媒體的專訪呢？撲朔迷離的15個月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時間回到2018年9月，也就是時任檢察官託尼任職的時候。

正值區域檢察官換季選舉的時節，託尼對自己的連任非常上心。如果遇到一件案子，能讓他展現強有力專業能力，那麼拉到的選票，也許能讓自己連任。碰巧，格蘭特和瑟麗薩的案件捅破了。

參加過真人秀相親節目的外科醫生，與漂亮的教師女友，自帶話題度。兩人在社交媒體上傳的諸多玩樂照片，例如參加大名鼎鼎的Burning Man火人節，讓案子很快成了洛杉磯媒體們追逐的焦點。

這樣的案情背景，成了後來案件備受質疑的案情拐點：當一個看上去有私心的檢察官，審理一起對他的政治抱負有幫助的案子時，是否能夠做到公平公正？

但無論如何，犯罪就是犯罪，無關任何人的政治抱負，或是媒體宣揚的陰謀論。審理一起案件，都必須遵循法律的安排，提供證據。取證過程中，將格蘭特和瑟麗薩過往的一切，丟給了不僅僅是法庭，還有公眾。

他們的私生活，被詳細審視。

在託尼檢察官方面的描述裡，1000多條視訊中，有多名女性呈現出被迷姦、失去意識的狀態。格蘭特和瑟麗薩也承認，兩人的性生活開放，會找女性回家一起“尋樂子”，可都極力否認迷姦和強姦的指控。

案情公開後這長達15個月的時間裡，數位女性主動參與配合了警方辦案，最終7名女性以匿名的身份提出了指控。而她們在分開調查時提供的單人口供，都有著相似性。

參與調查的女性稱，格蘭特和瑟麗薩接觸她們的方式，通常是瑟麗薩在酒吧或餐館向她們搭訕，然後邀請對方到自己家坐客玩樂。到了格蘭特位於加州的漂亮別墅後，許多姑娘都會放鬆警惕，酒過三巡，開始瘋狂party。

藥物和酒精的共同作用，無疑增加了罪案發生的風險性。警方後來在格蘭特的家裡，搜出了大量藥物，包括被稱為“強姦迷藥”的GHB（一種神經毒品）。例如2016年4月，一名32歲的女性報案稱自己被迷姦，報警後查出體內有多種管控藥物。

也正是兩人被逮捕的同一個月，一位名叫Lauren Hayden勞倫·海登的加州數學物理老師，實名接受記者採訪表示，自己在一年多以前和格蘭特醫生通過社交軟體認識，並在第一次約會中逃脫了可能的強姦。

勞倫說，自己決不會在第一次約會時就去男生的家裡，但搜尋了格蘭特的身份資訊後，對這個上過電視，多金帥氣的外科醫生放下了戒心。她說：“他的家很漂亮，門口停著黑色賓士，還有酒窖和按摩水池。”

“可是吃完晚飯後格蘭特的朋友一離開，他立刻開始變得不耐煩，試圖脫我的衣服。我有過很多次約會經歷，從來沒有遇過如此粗魯和自負的人。”

撕扯中，勞倫呼喊救命的聲音驚動了附近的鄰居，並喊來了警察。但這起案件，最終不了了之，警方說：“這是一起關於性生活隱私的案件private sexual matter。”

勞倫在警方到來後慌張逃走，逃過了一劫。她對記者說：“對於現在他們受到的指控，我一點都不奇怪。格蘭特長得這麼帥，又聰明，可以和任何他想要的女性在一起，可是他卻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對待女性。”

勞倫的供述，無疑也和後來提告的7名女性的口供有著相似性。可看上去已經證據確鑿的案件，卻在兩人被捕後的兩個月，陷入了停滯狀態。因為，託尼檢察官在2018年11月競選中丟掉了區檢察官的位置。

繼任的檢察官Todd Spitizer陶德·斯皮澤（另一關鍵人物）接手了案件，冗長的辦案和取證，在2019年6月迎來了一次大轉彎。

檢察官陶德

陶德得知了前任檢察官，試圖利用這件案子幫助自己競選的私心。與此同時，兩位副檢察官也開始懷疑，前任檢察官團隊在檢控時刻意惡化格蘭特和瑟麗薩的罪行。

例如，2018年9月的記者通氣會上，託尼檢察官說：“調查人員掌握了數千條視訊，‘可能’，會有數百或上千位受害者。”幾周後檢察官辦公室卻發表宣告稱：“我們沒說過這些影像有顯示犯罪和性方面的特質，或者展示了無知覺和醉酒的狀態。”

在“Guilty until proven求證後才判有罪”的規則前提下，託尼檢察官團隊這樣一上來就給案情定性的操作，的確有著攜帶私心的傾向。

為了公平，去年十月，陶德檢察官下令重新審閱案件證據，並在本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前任檢察官和他的下屬，向公眾以及參與調查的女性製造和反覆編造了，令他們相信兩人利用藥品和酒精迷姦多達1000名女性，並收集了錄影帶的證據。”

左：兩人的律師Phil Cohen

四個月重新審閱證據，檢察官們在上千張照片和視訊，還有數百個小時的電話錄音、數千頁的檔案、格蘭特和瑟麗薩交往四年來的數千條短訊，以及兩人在社交媒體上與數位女性搭訕交流的訊息裡，都未發現任何強有力能證明有女性被性侵迷姦的證據。

“前任檢察官和他的下屬所做的事情，是對被告以及參與審理的女性們的嘲弄。沒有任何一個視訊或者一張照片顯示，有失去知覺或無行動能力的女性遭到了性侵。”

陶德重申：“一個都沒有。Not one.”

接著他表示：“我不是製造這樣後果的人，但我有責任去還原真相。實現公正的過程並不光鮮，很多時候是件苦差事，可這些重要的決定會影響人們的一生。”

爆炸性的反轉，無疑徹底打了前任檢察官託尼的臉，也讓公眾譁然。

如果視訊和照片裡沒有迷姦的內容，難道之前報警並接受了體檢的女性，還有實名出來接受採訪的女性，以及正式提告的7名女性，都在撒謊？於情於理，這都無法令人理解。

訊息出來後，前任檢察官託尼發表宣告，再次表示自己處理該案的方式方法沒有問題，並說：“誠然，任何檢察官在放棄指控一件有數位女性單獨站出來，並將自己投入到這樣艱難的權威審理過程的案件時，都會思索很長的時間。我希望她們不要因為一些人的政治舉動被出賣。”

現任檢察官陶德、前任檢察官託尼

“我的心和那些勇敢站出來講話的女性在一起，因為我相信自己在離職時看到的的證據還有她們的證言。”

可疑似帶著私心有著政治抱負的檢察官，與重新審理後沒有疑點的證據，在強調公正的法庭，過往的指控已經不再具有說服力和公信力。新來的檢察官做出這樣的選擇，也是對法律的尊重。

2月7日，陶德檢察官宣佈將取消對格蘭特和瑟麗薩的指控後，橘子郡的法官Gregory Jones說，自己將考慮陶德檢察官的決定，但必須是在自己親自審閱完所有的證據檔案後才會做出“明智、有意義的決定，因為政治干擾了這起案件。”

這樣的案件也再次說明，性侵案件在審理中有多麼艱難。從He said他說和She said她說，到冗長的調查取證，再到最後的法庭博弈，加上辦案人員的不確定性和匪夷所思的操作，去人性化的審理過程，將每一個捲入者都架在炭火上烘烤。

4月3日，格蘭特和瑟麗薩將再次出庭受審。據悉，提告的女性維持自己之前被性侵的指控，其中一位將讓自己的律師閱讀一份宣告，講述被性侵後受到的傷害。

過去的15個月，格蘭特和瑟麗薩從天堂跌入地獄，格蘭特被剝奪了行醫執照，瑟麗薩也成了過街老鼠，承受了許多罵名甚至死亡威脅。現在，瑟麗薩接受採訪時說：“我感覺自己終於從一場惡夢裡醒來，可以呼吸了。”

那些站出來指控的女性，現在又作何感想呢？她們的惡夢，也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