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做了一個夢，具體內容已經完全忘記了，只記住其中的一句話：你要是吃這碗飯，就不要吃那碗飯。然後我就醒了，一看時間，5:13分，比平時早醒了近80分鐘。

16歲那年初中畢業，中考成績平平，家中經濟條件差，兄弟姐妹中又排行老大的我，在知道成績的那一刻很自覺地在心裡默默告訴自己：不要上了，外出打工貼補家用。

每天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和媽媽一起下地幹活，照顧弟弟妹妹。太陽昇起又落下，日子一天天過去，直到遇見我四年級的語文老師。那天我推著架車（農村常用的兩輪工具車）往回家的方向走，走到田間地頭，碰見了扛著鋤頭的語文老師，他也剛收工。“你沒有上學嗎”

“不上了”我把聲音壓的很低，生怕他聽得清楚

“咋不上了呢，太可惜了”老師還是聽到了，詢問中帶著驚訝。畢竟我的成績在他看來非常不錯，我想解釋但牙齒嗯住嘴唇憋了回去，最後回了一句“劉老師，我不想上了”

把臉轉過來的那一刻我心如刀絞，淚如雨下。不記得一個人怎麼走回家的，想放聲痛哭，又怕被別人看見笑話，想停下來腳步，家裡的晚飯還等著我做，想哭而不能，讓我覺知到我對上學有多麼強烈的渴望，我以為我已經認命了，骨子裡流淌的血液卻說不。

回到家，像往常一樣先餵羊，而後燒鍋做飯打掃衛生迎接媽媽的歸來。“媽，我想去上學”這是媽媽前腳踏進家門後腳就聽到的第一句話。

“咱家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

“知道，奶奶剛做完癌症手術，家裡這兩年收成不好，爸爸外出打工也沒掙到錢，兄弟姐妹又多，我是老大我應該為你和爸爸分憂”媽媽先是一愣之後便是長時間的沉默，她萬萬沒有想到到女兒比她想象的懂事一百倍。望著她那張疲憊的臉，愛莫能助裡又寫滿愧疚的眼神，我百感交集，真的有必要堅持嗎，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為什麼不和同齡人一樣聽從父母的安排呢，內心太多的追問，追問到於心不忍。此時已迎來開學季，村裡的小孩子，去縣城讀書的大孩子都去上學了，沒有他們的吵鬧喧囂，我更加孤寂，因為這證明我被落下了。

【於心不忍不是真的不想要，而是顧及太多忍住不想要】

接下來的三天裡，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一定要上學。“媽，我還是想去上學”

“你不是給我說過了嗎？”

“我想上”

“家裡沒錢交學費”

我挖空心思想半天找不到合適的反駁的理由 ，白天的我儘量讓自己被各種瑣事和繁重的農活填滿，可是漫長的黑夜怎麼度過呢，第一次體會熬夜的意義【熬的不是夜，是掙扎的心】

第二天，我對媽媽重複了同樣的話，媽媽假裝沒聽見。“要是不讓我上學，也別讓我幹活了，更別指望我打工掙錢，我什麼都不幹”。

媽媽聽出了任性中帶著認真的味道，態度緩和下來，“我也想讓你上呀，我雖然不識字可我知道上學好，要不是咱家這條件...”接著便是長吁短嘆。我抬了抬眼皮道：“我不管，反正我要上學”

我使出了我認為的殺手鐧。媽媽又氣又笑，“我養你十幾年一點功勞都沒有了”

“沒有”我賭氣道

“你多少同學好朋友都不上了，你為什麼要上”

“我跟她們不一樣，她們是不想上（據我所知多數是家長不讓上）我是想上，她們學不會，我能學會”

媽媽啞口無言接不上，我暗自慶幸贏了一局。可是媽媽還是不同意去上學，於是軟硬兼施。“求求你了，你就讓我去吧，我以後考上大學了，那是您的明智選擇，我工作掙錢了寄回家孝敬您，我在城裡有房子了接您過去住”

媽媽眉頭舒展，笑開了。我趕緊趁熱打鐵“媽，學費的錢就算我先暫時借您的，回頭連本帶利還給您。我以後不再買衣服，只穿舊衣服”。

媽媽依舊一言不發，“媽，我向您保證，只要你給我借來路費，我有能力讓老師先讓我坐到教室學習，然後補交學費，因為任何一個老師都不會拒絕如此渴望上學的孩子”我終於亮出了最後的一張底牌。

第二天天還沒亮，媽媽像往常一樣就出門了，到吃早飯的時候媽媽回家了，風塵僕僕但神采飛揚，可能你已經猜到了，媽媽借來了一大把錢，一元，五元，十元，20元，面值最大的是50元，我們認真數了一下，共計216元。媽媽為我收拾好行囊，在她的的嘮叨和叮嚀中，第二天我趕最早的一班公共汽車踏上了求學路。班主任聽完我的情況後，果真允許我緩一個月再交學費。

因為不想再重複爸爸媽媽的面朝黃土背朝天，不想再幹莊稼活，不想再祖祖輩輩當個農民，不想像我兒時的夥伴一樣出去打工掙錢然後結婚生子，所以我加倍努力學習。大學畢業後我真的夢想成真，工作上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有一次家中小妹對媽媽說，“你要是當初沒讓我姐上學得多虧呀。你看現在，真值！ ”

十九年年過去了，回首往事，十六歲那年的我就踐行了想吃這碗飯，就別端那碗飯的道理，也是第一次掙脫父母的安排，第一次當家作主，真正為自己爭取，為自己而活。

希望讀到這篇文章的你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