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是程式，我們是人。”

這是鄧肯·瓊斯在他導演的處女作《月球》中的臺詞，2009年，這部科幻懸疑電影聲名大噪，為鄧肯·瓊斯打響了極好的名聲。

無獨有偶，兩年後，他的另一部科幻懸疑電影上映。同樣是在科技極具發達的世界，相比前作，這部電影博取了更高度好評，其間蘊含的深意可圈可點。

這就是2011年上映的《原始碼》。

作為一部科幻懸疑片，這部電影的精妙設計，讓人回味無窮。特別是最後一刻抖出的包袱，為影片提供了一個極其精彩的結局。

是虛擬世界還是平行宇宙，網上對這部影片有著各種深度分析解讀，確切的答案，其實並不十分糾結。

關於結局，也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有些人喜歡現在的結局，有些人卻希望結局停留在時間靜止的那一吻。各執一詞，其實我也不十分糾結。

說到吻，有些人覺得這是部愛情電影。

誠然，男主角用一次次的8分鐘返場，拼湊出了一段看似一見鍾情的甜美愛情。他甚至不惜再死一次，來換取一次不缺憾的表白。

但這終究也不該是部愛情片，因為在愛情甜蜜的外殼下，抑或拯救社會的理由下，卻包裹著極大的科技罪惡。

故事的主線其實並不複雜，場景也主要在列車上，所以算不得是什麼鴻篇鉅製。

男主角科特·史蒂文斯是一名美國空軍上尉，正在阿富汗執行飛行任務，但一覺驚醒，卻發現自己身處一列急馳的列車上。

對面坐著一位美麗可人的女子，用一種多年朋友的口吻在和他說話，但他翻遍腦海也搜尋不到關於她的任何記憶，稱呼他肖恩也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

迷茫之時，他被窗戶上映出模糊的臉嚇了一跳：這竟然不是一張自己的臉！

慌亂中，他跑進了列車上的洗手間，洗臉盆前的鏡子裡清晰地現著一張陌生的臉，身上錢包的身份證上赫然印著那個名叫肖恩的教師。

正當他一頭霧水的時候，列車突然爆炸了。科特發現自己被傳送到一個狹小的封閉艙內，安全帶把自己緊緊地鎖在座位上，座位旁的小螢幕上，一個身著軍裝的女人在和自己做記憶校準。

她叫古德溫，科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知道這個名字，不知道剛才空間的轉換和身份的錯亂，到底是怎麼回事。

古德溫沒有給他提供更多的資訊，只告訴他任務是找出列車上的炸彈和嫌疑人，時限8分鐘。

科特以為這大概是場虛擬演習，然而事實，卻遠比這個要複雜得多。

在一次次8分鐘的返回重來和與古德溫簡短對話中，逐漸拼湊出了事情的梗概。

科特在阿富汗執行飛行任務的時候已經犧牲了，軍方把他的殘軀交給了拉特里奇博士，利用科特軍人的判斷能力，在記憶構建的虛擬世界裡，破獲威脅社會安全的案件。

這個世界，就是原始碼。

列車的爆炸是已然發生的事實，但社會極端分子的毀滅性行為還在繼續。科特所處的列車，就是利用爆炸案中受害者腦中僅存的8分鐘記憶，拼湊出的虛擬世界。

科特的腦中尚可利用的能力，被置於這個虛擬世界中，藉著列車上的那位名叫肖恩的男子軀殼，來抓捕這起爆炸案的元兇。

列車是虛擬的，封閉艙也是虛擬的，就連科特看到的自己的身體也是虛擬的。

真實的他，是安放在一個箱子裡的半截身體，腦部被開啟，連線著各種線路和儀器，來保證所需機能的執行。

物盡其能，人盡其才。但把人置於物的位子，聽上去就有些變味了。

在驚歎於科技的極端進步，竟能打造出如此真實的虛擬世界的時候，似乎拋卻了人類最基本的道德底線。

從功利的角度，透過這樣的一項技術來保障社會的安全，特別是阻止了一場即將發生的恐怖事件，可能拯救了幾十萬居民的生命，是值得歌功頌德的好事。

但在技術的背後，卻是對人類道德底線的踐踏。

我們知道，生命的結束是人生的終點，如願捐獻器官，也需得到捐獻者的首肯，這是對生命起碼的尊重。

科特在飛機墜毀的那一刻，本就該與世長辭，任何的重組或再生，在違背當事人意志的前提下，都是一種鞭屍。

我們不是程式，我們是人。

在被軍方送到拉特里奇博士的實驗室起，他便不再是人，而是一件試驗品，一件在戰場上犧牲又被送上科技祭壇的獻祭物。

他有自由意識，卻不受自己控制。甚至對於自己是否已經身死的事實，都需要苦苦追問，才能得到答案，

在得知了一切後，科特懇求一場真正的結束來徹底完結，他不願自己已經死去的殘軀還在被人作為工具來肆意消費。

這樣的懇求，像極了被敵軍折磨的俘虜，聲嘶力竭地喊出：“給我個痛快的！”

作為交換，拉特里奇博士同意了。但面對原始碼的勝利，他反悔了，或者，他從來都沒有同意過。

科特是悲催的，我們不知道他在被一次次的試驗消費後，經歷了多少個輪迴，抹去了多少次記憶。

科特也是幸運的，幸運的是他遇到了古德溫這樣善存些許良知的人，不顧一切地實現了他最後的遺願。

我突然想到了今天那些困在系統裡的外賣騎手，想到了電視劇《黑鏡》裡發達科技下對人類文明和道德的腐化，想到了在毫無約束的科技發展應用下的未來。

如果說“舉頭三尺有神明”是用迷信來制約道德敗壞，那科技力量對道德的踐踏，又該靠什麼來約束？

我不禁脊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