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原著裡
田小娥最讓人動容
人人詬病鹿子霖的利用。
我卻獨看到田小娥的步步為營。
《白鹿原》原著裡,黑娃的一走了之,讓田小娥沒了依靠,既要擔心他的安危,又要顧全自己的窘境。
黑娃第二次離開白鹿原後,並沒有直接躲起來,而是帶著自己的弟兄們,在一張白麻紙上寫下對田福賢的威脅。
言語裡滿是挑釁,田福賢自然也不是善茬,他故意把所有參加農協的人的家屬們見到白鹿倉裡談話。
表面說著原諒,背地裡卻全是埋伏。
他故意指著田小娥,真心實意的解釋著:
“只要黑娃回來,我就出面去作保,怨仇宜解不宜結,化干戈為玉帛。”
小娥聽了自然是喜不勝收,但作為親自見證過田福賢落魄的小娥,還是將信將疑。
畢竟被人踩在腳下的屈辱,豈是一句“原諒”就能化解的。
所以小娥在等待機會,等待一個去證實,甚至說是可以求助的機會,畢竟一個女人家,能做的事情太侷限了。
她不敢直面田福賢,於是退而求其次,找到了鄉約鹿子霖,剛喊一聲“大”,她便跪了下來。
鹿子霖起初是不願意搭理的,畢竟事不關己,誰都不想惹下一身騷。
但田小娥似乎是抓住了他的軟肋,故意久跪不起。
一個外鄉的女人,別說鹿三對她恨之入骨,白嘉軒更是對她嗤之以鼻,唯一能有突破口的只有鹿子霖。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
“大呀,你再不搭一把手,我就沒路走了,我一個女人家住在村外爛窯裡,缺吃少穿莫要說起,黑間狼叫狐子哭把我活活都能嚇死,嗚嗚嗚………”
以田小娥的個性,雖然外面柔弱貌美,其實骨子裡堅硬不屈。
從小被父親嫁給60歲的郭舉人,受盡屈辱,可依舊從容應對。
如今卻願意把最柔軟的一面展現給鹿子霖,無非就是吃定了他對於女人心慈面軟的天性。
嬌羞柔弱雖是不經意,但目的性極強。
果不其然,田小娥梨花帶雨的哭泣,惹得鹿子霖心疼不已,嘴裡關切著:
“你回吧,你放心的等我的回話,把眼淚擦了,甭叫街上人看見笑話。”
等到第三天夜裡,鹿子霖敲響了小娥窯洞的門板,小娥如約打開了門栓,嘴裡還是對黑娃事情的掛念:
“大呀,我託你辦的事咋個向?”
老奸巨猾的鹿子霖自然不會全盤托出田福賢的交代,只是草率的回答:
“說好了說妥了,全按你想的說成了。”
說完又開始引導田小娥:
“還有一句緊要話我不敢對你說,你女人家嘴不牢捅出去。”
好奇心的趨勢,讓田小娥三番四次賭咒自己絕不說出去,鹿子霖這才一字一板:
“這話嘛得,睡,下,說。”
此話一出,如果按照常理,一個侄兒媳婦一定要嘛叫喊,要嘛會朝他臉上吐唾沫,但田小娥卻一聲不吭。
她在權衡利弊,畢竟這個結果於她而言利大於弊。
黑娃再好,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破窯洞外狗蛋兒夜夜學狼叫學狐子哭嚇唬她。
村裡無論是三十幾歲還沒娶上媳婦兒的單身漢,還是守著黃臉婆不願安生過日子的老漢們,都對她覬覦良久。
如此不堪的境地,且不說黑娃能不能活著回來,就算能回,她一個外鄉女人,又能守得住幾時。
眼下,鹿子霖自然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的妥協與其說是鹿子霖連哄帶騙的逼迫,不如說是她步步為營的誘惑。
畢竟,彼時的黑娃並沒有到達山窮水盡的處境。
鹿子霖為了怕自己暴露,將田小娥和狗蛋兒托盤而出,小娥被白嘉軒以鄉約重重懲治。
全身是傷的她拖著身體回到了破窯洞,是鹿子霖給她送藥送錢,也送去了白鹿原上唯一的能給她的關切。
原著中寫道:
她和鹿子霖,真的許多患難不移的動情之處。
人人唾棄鹿子霖的小人之心,但殊不知田小娥也並非良家婦女,這本就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而已。
鹿子霖享受到了片刻的歡愉,田小娥也獲得了短暫的庇佑,而往後種種不過也是越演越烈而已。
《白鹿原》裡,最讓人震撼的其實是生命力的頑強,田小娥雖然放在現在依然是讓人詬病的存在,但她又有什麼錯呢,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想活下去。
一如劇版《白鹿原》小娥扮演者李沁所說:
“她不是想故意害誰,而是因為命運的無可奈何,她在那裡生活的不夠好。”
猶如雜草叢生一般,即使被萬般踐踏,它依舊欣欣向榮,至少在這一段掙扎裡,她依舊可以問心無愧的說出:
“我沒偷掏旁人一朵棉花,沒偷扯旁人一把麥秸柴火,我沒罵過一個長輩人,也沒搡戳過一個娃娃………”
她的心機,未必就是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