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緒年間,江蘇省嘉定縣城有一民家嫁女,請來了一個名叫徐文達的修容師傅為女兒嬌娘開臉(剃掉臉上多餘的汗毛)。嬌娘長得膚白貌美,徐文達的雙手在她的玉面桃腮上摸來撫去,竟不自覺間心猿意馬,邪念陡生了。若不是嬌娘身邊有一老僕相伴,徐文達真想捧著嬌娘狂吻一番。嬌娘察覺了徐文達目光異樣,生氣地瞪了他幾眼。
當天晚上,徐文達輾轉床褥之上,失眠得難以入睡。徐文達心中暗暗想道:今生不能與這樣的美人兒同床共枕,豈不枉來人間一趟?徐文達思來想去,像得了瘋魔一般。最後,他終於想出了一條膽大的計策……
第二天,徐文達花錢買通了新郎家的管事人,當上了婚禮宴席上的茶酒執事。吉時一到,鼓樂齊鳴,新郎夫婦拜天地,給父母奉茶,最後把新娘送入洞房。新娘送入洞房後,新郎在院裡張羅接待親友,沒有安排專人服侍新娘。新娘嬌娘只好頭頂遮羞布,靜坐在鴛鴦帳中。
黃昏時分,徐文達假裝在前院忙活了一會兒後,趁人不備悄悄溜進新房,他二話不說背起新娘子就往門外走。新娘子頭上頂著蓋頭,看不清楚來人是誰,又覺得這可能是什麼規矩,於是不便開口去問。徐文達把她背到後院打開後門,把她交給一個事先約好了在此等候的無賴。
無賴背起嬌娘就跑,徐文達從容地關了後門,若無其事地穿過宅院從前門走出去,並且很快就追上了無賴。嬌娘被無賴揹著狂奔,很快就察覺到了異樣,她正想要喊叫,卻被二人用手巾堵住了嘴巴,並且將她強行架走。
不久後,新郎發現嬌娘在洞房失蹤。眾親戚朋友們面面相覷,雙方父母更是覺得不可思議,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眾人一籌莫展,心中焦急萬分之際,昨日陪伴著嬌娘的那個老僕人趕緊給新郎說徐文達最為可疑,昨日徐文達給嬌娘開臉時就賊眉鼠眼,又看到他去後宅裡半天不見出來,隨後又從大門大搖大擺離去。新郎和親戚們聽罷,立刻帶著人從後門巷道去追趕。
後門巷道又深又長,新郎帶著人一邊追一邊喊。嬌娘聽見喊叫之聲,連連踢打掙扎,使得徐文達與無賴的速度慢了下來。眼看著追趕之聲越來越近,無賴便丟下徐文達和嬌娘,只顧自己逃命而去。徐文達知道無力帶走嬌娘,便在一個拐彎處把嬌娘推進路邊的井中,自己接著往前跑。徐文達拼命逃跑,但還是被新郎一行人抓住了。
新郎問徐文達把嬌娘拐到哪裡去了,徐文達說他沒有拐新娘,他之所以跑是要趕回家去有急事。新郎說明明看到他帶著一個女人在跑,如今還在裝模作樣,看來是不打不說實話了。新郎還未說完,親戚們衝上來把徐文達暴打了一頓。隨後,他被帶回去拷打審問了一夜,結果徐文達打死也不肯招。
第二天一大早,新郎將徐文達送去縣衙報官。嘉定縣令張正看了狀紙之後,逼問徐文達嬌娘下落何處。徐文達起初還在抵賴,但是被杖責了20大板之後又動用了夾棍之後,徐文達才如實招供。張縣令帶著眾人去那口井邊勘驗打撈,當屍體打撈上來時,眾人卻一個個驚訝得目瞪口呆。井裡哪有什麼新娘的屍體,明明是一具男屍,這具男屍頭破血流,樣子十分恐怖嚇人。這真是怪事一件,井中不見新娘屍體,卻撈出了一具無名男屍。
一年之後,張縣令調往他處任職,新任縣令陳建倫按照慣例對所有未處決的犯人一一審問。獄中的徐文達已經被關押了一年,陳縣令最先提審了他。就在陳縣令審問徐文達之時,突然開封府有官差押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前來,並且交上了一封文書。跪在大堂之下的徐文達見到女人時,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連連大叫:“她不是!她一定不是人!她就是我推下井裡的那個女人!”
陳縣令當即提審女人,又一一核對卷宗和文書,發現女人果然是一年前失蹤的嬌娘。一番審問之下,嬌娘才哭著說出了當初自己的遭遇:
那一天,當她被徐文達推入井中後,她的頭部撞到井壁之上,當即休克過去。井雖然很深,但底下卻不平滑,她僥倖地落在一個高坎之上,井水只淹到她的腿部。半夜時,寒冷讓她從昏迷中醒來,回想起白天的遭遇,她馬上明白了一切,於是便竭力向井口呼救。
就在此時,恰好有兩個開封來的商人路過井邊。這兩個商人一個年長,一個正直壯年,年長者叫劉同,年輕者叫李延。兩個人都是同鄉兼好友,一起結伴來到此地做藥材生意,今晚出門要賬回來得晚了。當他們走到井邊時,聽到了嬌娘的呼救聲。李延見到井中有人,趕緊解下腰帶,又讓劉同把腰帶解下拴在一起,做成繩子放下去救人。
李延把繩子放入井裡,兩個人用力拉嬌娘,想把她拉起來。但是由於嬌娘跌傷了手,腰部也受了傷,所以沒有力氣站起來。兩個人在上面用盡了力氣,也無法將她拉起。李延見狀,把包袱遞給劉同,脫下外套鞋子後拉著繩子下到井裡,他用繩子纏住嬌娘的腰,又雙手用力託舉嬌娘,又大喊劉同趕緊用力拉。兩個人一起用力,終於把嬌娘拉出了井。
嬌娘被拉出井後,劉同見嬌娘身穿新娘服,頭戴精緻的禮冠、披著刺繡的霞帔,活脫脫一位絕世美人。劉同見嬌娘如此美貌,心中頓時生出惡念:李延尚未娶妻,若將他拉出井來,女子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必然以身相許。如此貌美女子,何人不想獨佔?再則,若殺了李延,不僅能獨佔此女子,還能獨佔他包袱中的那一大筆錢。人財兼得,何樂而不為?
劉同想到這裡,便搬起井邊的大石頭,狠狠地向井裡砸去。李延在井裡等待劉同把繩子放下來救他,等來的卻是一塊塊要命的石頭。李延被砸得頭破血流,死在了井底下。劉同見井底下沒了動靜,知道李延已經身亡,又擔心他的屍體浮出,於是便繼續搬來石頭將他的屍體壓沉到井底水面下去。
劉同用石頭砸死了李延,嚇得在一邊的嬌娘面如土色,連大氣也不敢出。劉同殺死李延之後,一把將嬌娘拖到井邊,故意做出要把她推入井中的樣子,惡狠狠地對她說:“你要麼就老老實實跟我走,要麼我就當場把你你也殺了。”嬌娘一個弱女子,哪敢說一個不字?只好跟著劉同走了。
劉同把嬌娘帶到了開封老家,將她納為自己的小妾。劉同奪得了李延的那一筆錢,一時間富裕了起來。劉同金錢美人兼得,日子過得美滋滋,但他畢竟是一個心狠且不會滿足的人。起初他被嬌娘的美貌所迷住,還能對嬌娘好一些。後來厭煩之後,他就開始虐待和折磨嬌娘,經常將她打得遍體鱗傷。劉同之妻對嬌娘更是殘忍苛刻,劉同不在家的時候,就變著花樣折磨她。
一天,劉同出門去做買賣,劉同之妻用縫衣服的大針刺嬌娘。嬌娘身上被大針扎刺,一個個血珠珠不斷冒出。嬌娘實在忍無可忍,拿起擀麵杖將劉同之妻打倒在地,奪門逃出了劉家。嬌娘逃出劉家之後,把自己的悲慘遭遇告訴了鄰居一個婦人。婦人對她的遭遇深表同情,於是便帶著她去衙門報官。
當地衙門很快將劉同抓捕歸案,捕快又在劉家搜到了當初嬌娘穿戴的那一套衣服,還有幾錠刻著李延商鋪標記的銀子和李延商鋪的銅錢。衙門對劉同嚴厲審問,劉同不得不承認了自己殺人掠婦的罪行,開封府衙當即將案情寫在呈文之上,又派公差將劉同和嬌娘解送到嘉定縣衙。
此案真相大白,陳縣令看了開封府衙的呈文,又看了堂下跪著的三人,感嘆天理昭彰,罪惡難藏。最後,陳縣令將劉同判處斬首示眾,以懲其不講道義,為錢財和美色殘忍殺害李延。徐文達雖然沒有殺人,但其行也是齷齪,若不是他當初貪戀嬌娘貌美,想出這一條拐帶新娘的毒計,嬌娘也不會落得如此悲慘遭遇,李延也不會因此喪生。徐文達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判處十五年徒刑,並且流放一千里,給披甲人為奴。
劉同之妻雖然沒有殺人,也沒有拐帶人口,但是虐待嬌娘,其行殘忍狠毒,杖責30大板以示懲戒。李延熱心救人,卻遭到好友算計殺害,其行為令人感佩,其結局令人心痛,劉同所劫走李延的銀子悉數返還外,還得賠償李延親屬一大筆錢。嬌娘依舊返回夫家,與新郎一起過日子。
罪惡伏首,一切都已歸於平靜;人心不能太貪,否則天不藏奸,有時候報應來得真的很快。劉同為惡,最後弄得家破人亡。徐文達貪圖美色,最終害人害己,一生盡毀於一念之間。歷史雖遠,但也足以警示後人:善良對待他人,即是造福自己。
自此,清代井中男屍案,宣告結案。
參考文獻:《清代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