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義偉

日本的一家週刊雜誌《週刊文春》，以善於釋出知名公眾人物的醜聞或緋聞而知名，被戲稱為“文春炮”。最近這一陣子，“炮彈”打到了日本首相菅義偉身上。

《週刊文春》

離開飯局的日本總務省高階官員秋本局長，右手拿著計程車劵，左手提著裝有高檔巧克力的伴手禮

四名總務省官員捲入“超標”飯局

菅正剛在東京的一家衛星電視公司擔任高管，其公司業務屬於總務省的行政管轄範圍。菅正剛所宴請的，是包括該省通訊領域的行政主管在內的4名總務省高層官員：今夏即將擔任總務省事務次官的谷脅康彥、總務省負責國際事務的吉田真人、以及負責衛星廣播許可證發放的資訊流通局局長秋本芳德及其下屬湯本博信。要說明一點，事務次官是日本國家部委公務員體系裡的最高職位。

在日本，總務省是一個職責範圍很廣的中央行政機構，大抵相當於“人社部、工信部和民政部”的總和。根據《日本國家公務員倫理法》的相關規定，公務員接受利益相關方的宴請，以及接受利益相關方的金錢、物品或房產贈與，都屬於違法行為。而參加有利益相關者出席的飯局時，即便是AA制，人均消費如果超過1萬日元（約合600元人民幣），則有義務彙報給所在部門的倫理監察官。

去年10月至12月，前述四人分別應邀參加了菅正剛所任職的“東北新社”安排的飯局，飯局地點包括人均超過4萬日元（約合人民幣2500元）的高階日料店和壽司店，並且這四次飯局菅正剛均有出席。赴宴的官員們還被拍到收取高檔伴手禮和計程車劵的畫面，但他們當時均未在事後提交相應的報告。

人均4萬日元的飯局，在日本人的消費觀中是個什麼概念呢？以事發地東京為例，2020年度東京公司員工的平均年收入是615萬5600日元（約合人民幣38萬元）。因此，這樣的飯局，大大超出了普通民眾的接受範圍，而且這還不包括收取的高檔伴手禮和計程車劵。

“昭和四大丑聞事件”與日本反腐

日本無論是中央的省廳還是地方的公務員系統，在廉潔方面是有著比較好的聲譽的。不過，這不意味著日本國內不存在腐敗事件。二戰後到1990年代，日本的腐敗事件也是層出不窮。著名的“昭和四大丑聞事件”——1948年的昭和電工事件、1954年的造船醜聞事件、1976年的洛克希德事件、1989年的裡庫路特事件，曾分別導致四屆內閣的倒臺和執政黨重要人物下臺。政界、商界和官僚界中，也有多人被追究司法責任。

這四起腐敗大案，對日本政治制度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以1989年的裡庫路特事件為例，事件的發生直接導致《公職選舉法》的修訂，新增了被認定犯有賄賂罪的政治家，即使被法院判處緩刑，也將被取消擔任公職的資格。

而該事件的中長期影響則是，“選舉制度的相關改革”成為上世紀90年代上半段日本國內最主要的政治議題之一。選區制度改革、政黨補助金制度的建立、內閣大臣資產公開範圍的擴大等方案相繼出臺，結構性地改造了此前多發的政治腐敗土壤。

政黨及政客的腐敗空間被進一步制度性約束的同時，日本高階公務員的腐敗醜聞開始被頻頻曝光。1995年，原大藏省（2001年改製為財務省和金融廳）的兩名高官因接受企業超標接待而主動辭職。1996年，通商產業省的5名高官也因接受超標接待而辭職。1998年，大藏省官員接受金融機構接待，頻繁出入店員多為外籍年輕女性的新宿歌舞伎町的“情色火鍋店”，這樣的系列醜聞被曝出，更是讓日本政府幾十年間建立起來的“清廉高效”的良好聲譽一時間面臨崩塌的風險。

不過，這也促成了日本國家公務員規章制度的進一步完善。上文中提到的《國家公務員倫理法》，以及細則化的《國家公務員倫理規章》就是在此後的2000年開始實施的。

《國家公務員倫理規章》對國家公務員出席飯局或是商業活動等非公務行為，做出了很多詳細的規定。比如上文中提到的參加的飯局超過一定金額必須AA制，共同出遊、打高爾夫、打麻將撲克牌等也必須費用均攤等等。

當然，腐敗現象並不會因為制度的堵漏補缺而杜絕，比如2018年的“文部省高官子女走後門上醫校”的醜聞就曾讓日本上下震驚。時任文部省科技學術政策局局長的佐野太，利用職務之便，與東京醫科大學進行利益交換。其次子報考該校獲得了額外的加分，順利透過入學考試。而大學方面則順利入圍競爭激烈的國家級專案，獲得了5000萬日元的財政補貼。事件曝光後，佐野太被逮捕，而大學方面則是理事長和校長雙雙辭職。

日本人事院公佈的2015-2019年度違反公務員倫理法的處理情況

菅義偉能撇清自己置身事外嗎？

而這一次總務省高官違規接受高額宴請的事件主角——菅義偉的長子菅正剛，現年39歲，畢業於東京的老牌教會名校明治學院大學。2006年在菅義偉擔任總務大臣期間，菅正剛曾給父親當過9個月的大臣秘書。

此後，也許是覺得自己“志不在政界”，菅正剛轉投了商界，2008年加入了菅義偉好友開的公司，也是這次事件主角之一的“東北新社”。這是家領域為電影製作和發行的上市公司，總部位於東京港區赤坂。菅正剛在公司內任職娛樂社群部部長，年紀輕輕就任職高管，被外界普遍認為是他的“特殊身份”起到了很大的幫助。

少時與母親一起參加父親選舉活動的菅正剛

出席完飯局後與官員交談中的菅正剛（左一）。菅正剛屬於非公共人物或公職人員，日媒按慣例用黑線遮住了眼部

另一方面，菅義偉和總務省確實有著很深的淵源。

早在2005年的小泉政府末期，菅義偉擔任過一年的總務副大臣，主管領域就是資訊通訊和郵政。此後安倍首次組閣時期，菅義偉則更上一層樓，擔任了一年的總務大臣。也就是從這時起，菅義偉開始成為安倍晉三堅實的政治盟友。

在日本政壇，中央部委官員（大臣/副大臣）基本是從有資歷的國會議員中選拔。與此同時，在日本的議會民主體制中，首相和大臣的迭代週期都是出了名的短。安倍晉三這種前後當了八年首相的人實屬幾十年一遇，而安倍的五位前任，平均任期也就一年上下。

部委大臣的更迭就更加頻繁。以總務省為例，安倍第二次入主首相府後的七年中，總務大臣就換過四次。而從2001年總務省重組至今，這個職位已經24次易主，平均一年不到就換一位。很多任總務大臣都是剛熟悉完工作，能記全周邊下屬的全名，就打包行李離任了。

不過，菅義偉在總務省僅僅幹過兩年，卻在離開多年後還能持續施加影響力，也能從側面印證這位出生自邊遠地區的農家之子是有著高人一等的政治手腕的。

對於此次菅正剛捲入的醜聞事件，菅義偉直接回應稱，希望內務省堅決查清事實，依法依規處理，不要讓公眾對涉事者產生懷疑。 此外，他還公開表示：“我的長子沒有公職，屬於非公眾人物。在法律上，他是他，我是我。”

菅義偉的發言將長子與自己之間的關係劃得一清二楚，但鑑於他本人與總務省以及東北新社的特殊關係，如果還有這次醜聞事件繼續發酵的話，未必不會引發日本政壇的又一次大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