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金玉琉璃宮前的玉階上清霜還沒褪去，方才進入到春季的仙山還需要再積蓄一些力量才能恢復到冬季之前的樣貌。

初春是寒涼的，凡塵如此，神族亦如此，唯有九重天闕的溫度令人欣慰，可即便如此，太晨宮內，鳳九的腳丫依然在酣夢中伸出了雲被之外，在案頭秉燭夜讀的東華帝君見鳳九翻了個身又將整個後背露在雲被外，輕輕嘆了口氣，看了看窗外似乎夜晚過去了一大半了，東華帝君隨即熄了燭火趁著外屋透進來的點點微光將將雲被重新蓋在鳳九身上，自己則也褪去外袍鑽進了溫柔溫暖鄉。

或許是少綰頭一次懷胎，又或許是從前睡的太久了，這一次又懷的是墨淵上神這樣的尊神的胎兒，最近的少綰愈發有些虛弱，總有一種體力不支的感覺，請折顏來了好幾次才勉強調養好了一些，春天的到來崑崙虛還未十分暖和，倒春寒恐怕不日也要來了，墨淵上神擔心少綰，早早的便讓弟子們尋了好些好玩的好用的東西放在崑崙虛以此讓少綰不用踏足一步便可打發無聊的日子。

許是白日裡玩多了玩累了，少綰今日早早的便回房間睡著了，一直到三更，少綰都在香甜的睡眠之中，墨淵上神也很欣慰，這個夜晚墨淵總算是睡得一個安穩覺。

冥界的兩位冥主顯然已經顛倒了晝夜，現在是四海八荒的夜晚，是萬籟俱靜的時候，但也是謝孤栦和謝畫樓最精神抖擻的時候，兩位冥主分別盯著九淵牆和陰司黃泉，一刻也不鬆懈，就差拿著棉被住到這兩處地方了。

本該是四海八荒萬物休息的時候的時候，但同幽冥司兩位冥主一樣沒有睡著的還有方丈仙山的兩位。

此時此刻，鴟吻和畫鷁兩人點燈對坐，徹夜未眠。

原來，當日神妖大戰後，凌虛被收，妖界一時之間群妖無主，鴟吻擔心妖界各自為戰危害蒼生因此便親自前往妖界鎮壓，或許是因為鴟吻是上古尊神的兒子法力實在高深，又或許是因為鴟吻少主生的實在好看，令向來推崇俊美容貌的妖界眾妖甘心俯首，總而言之，鴟吻收服妖界沒耗一兵一卒，妖界上下無一不服，就連夜華聽說這件事也沉默了好久，在心裡也是佩服的。

可就如同鴟吻所說，他在妖界發現了這隻假的紅玉笛竟然還在，而當初神妖大戰時毀掉的那隻紅玉笛只是一個普通至極的笛子。而在妖界的那隻笛子正是凌虛曾經耗了些修為修補的笛子，而且現在那隻笛子上面已經有了凌虛的五成修為，更嚴重的是，鴟吻用追魂術竟然在那隻假的紅玉笛上探測到了與凌虛極其相似的元神，這也是為何鴟吻對畫鷁點點頭的原因。

可是，鴟吻仔細探查，卻又覺得那元神並不是凌虛的，很複雜，很混亂。怎麼說呢，這元神的確有幾分熟悉的感覺，但仔細探測會發現，這元神並不純粹，凌虛是龍族，龍族的元神鴟吻很熟悉，這也是鴟吻覺得這笛子上元神有些許熟悉的原因，可龍族的元神是澄澈純淨的，但這笛子上的元神還夾雜著其他元神的氣息，鴟吻琢磨了好幾日查閱了很多古籍都沒有查到任何蛛絲馬跡。因此當畫鷁問起時，鴟吻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得知這一切的畫鷁不覺自己已是目瞪口呆，兩人就這樣對著燭火沉默至此。

仙山的夜晚從來不缺明月相照，月光已從無憂樹的樹梢頭爬上了金玉琉璃宮頂，圓圓滿滿掛在天空，素月分輝，遙夜長明，滿山都是月亮的光芒，靜謐綿長至四海八荒。

畫鷁大概是用了很久的時間才逐漸消化方才鴟吻說的那些話，現在回神，腦子裡又跑出了許多問題，於是畫鷁又開口道：“如此，那您的傷和這假的紅玉笛有關係？”

畫鷁聽著心裡緊張萬分，眼睛一刻也不轉的盯著鴟吻，彷彿他家少主會在他眨眼之際就會即刻消失一般。

鴟吻繼續說著：“可就在我將仙術注入到那假的紅玉笛中，慢慢的我感覺我越來越沒辦法使出更多的法力，原先我沒多想，知道那假的紅玉笛表面呈現出一層厚厚的冰霜，而我的法力也無法繼續輸出，彷彿被冰凍住了一般。我只好迅速收手。””

畫鷁聯想到方才他家少主說起了淬寒陣，想著少主不會平白無故說起，便猜測道：“是淬寒陣嗎？”

鴟吻點頭，道：“我原先沒想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後來我拿著這假的紅玉笛看了很久，笛子上的冰霜一點點在我手中化掉我才想起之前凌虛的淬寒陣。”

至此，鴟吻終於明白為何當初淬寒陣破的如此輕鬆，東海神女只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但即便如今明白了當年的事，鴟吻和畫鷁也不明白為什麼當年凌虛舍了一半修為在這紅玉笛上，若是沒有捨去這修為，恐怕鴻蒙之氣也不會輕而易舉將凌虛帶走。又或者，凌虛當年知道自己勝算很小，所以用了一般的修為滋養這隻假的紅玉笛，待自己魂飛魄散之後快速地找到宿主···

如果是這樣的目的，那鴟吻就能理解凌虛當年的做法了。但假的畢竟是假的，總有什麼軟肋或者能破解的方法，否則真的紅玉笛不久黯然失色了嗎。

雖然自己現在還不知道如何才能夠破了那假的紅玉笛，但鴟吻覺得總會有辦法的。與此同時，鴟吻還不知道冥界發生的事，更不知道魔界還曾培育過一株引魂花，這些都是鴟吻不知道的。

次日依舊是春和景明波瀾不驚的景象。鳳九醒來看見還在熟睡的東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東華帝君輪廓分明的臉。東華帝君幾十萬年以來，無論何時總是警覺異常，從前是因為大大小小的戰爭，如今則是因為擔心鳳九夜晚的一舉一動，因此雖然鳳九摸的輕柔，但東華帝君依舊醒了，眯著眼睛也知道摸著自己的是誰，便喃喃道：“醒了？”

“你昨晚不是很晚才睡嗎？怎麼這麼容易就醒了。”鳳九雖然睡得沉，但翻身的時候卻隱約看見了東華帝君還在翻閱著什麼。

東華帝君伸手將鳳九攬得離自己更加近一些，道：“原來昨晚你沒有睡的很沉啊。”

鳳九淡淡地“嗯”了一聲，在她想來，此刻東華還沒睡好，還是不要同他講那麼多話了，讓他再睡一會兒。

但東華帝君聽鳳九反應冷淡，因此睜開眼睛看著鳳九，見鳳九隻是溫柔乖巧地躺在自己身側，道：“你怎麼睜開眼睛了？再睡一會吧。”

東華帝君笑了笑：“不睡了，今日夜華和連宋肯定會來的。”

東華這麼一提醒鳳九也想起來了，昨日才從冥界回來，今日恐怕是要商討商討冥界的事了。

太晨宮內風恬日暖春光婀娜，鳳九站在門口伸著懶腰，隨後又到天同房中，而東華帝君則是站在芬陀利池邊上似乎在欣賞湖光春色。重霖安排著宮娥將早膳一一擺上等著帝君和鳳九，一切的美好安寧如舊，一切的未知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