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5月8日清晨，一架美國B-2隱形轟炸機如魔鬼一般飛臨貝爾格萊德上空，投下5枚炸彈後，快速消失在巴爾幹上空的茫茫黑夜。

炸彈的目標是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5枚精確制導炸彈準確擊中目標，除1枚未爆，4枚炸彈造成3人死亡，20人受傷，建築物損毀嚴重。

駐南大使館雖不屬中國領土，但使館館舍與工作人員不受侵犯是早已形成的國際法規則，與外交本身歷史一樣悠久。《維也納外交公約》、聯合國各項公約都對此予以重申並得到國際司法實踐支援。

毫無疑問，美國轟炸中國駐南使館，是對中國主權的粗暴侵犯，也是對國際關係基本準則的肆意踐踏。

轟炸事件發生後，中美兩國立即就如何解決展開了交鋒。

當時正是美國時間深夜，時任美國國務卿奧爾布賴特被叫醒告知事件後，她試圖緊急聯絡中國外長唐家璇未果，於是叫來參謀長聯席會議副主席羅斯頓等幾人專程來到中國大使館，向李肇星大使道歉。

李肇星與奧爾布賴特是聯合國舊相識，關係還很不錯。奧爾布賴特解釋道：這是一起非常嚴重的意外，她感到極為難過，謹向死者和其家屬表達慰問。

但這天李肇星非常生氣，他橫眉冷對奧爾布賴特，要求她在中國電視上向中國人民道歉。

奧爾布賴特見狀詢問：“使館有沒有後門？”

李肇星迴道：“在中國使館，你的安全是有保障的，我們沒有後門。”

眼見難以脫身，奧爾布賴特“被迫”發表簡短宣告：“我今天來這裡，是要重申美國政府早些時候對中國人員在貝爾格萊德的死難所表達的深深歉意……”

這是美國政府主要官員在事件後的第一次公開道歉。

9日，克林頓的信來了，他在信裡說：“我就中國駐貝爾格萊德大使館被炸所帶來的痛苦和人員傷亡表示道歉和真誠的哀悼。”

然而這還遠遠不夠。

10日，外長唐家璇向尚慕傑提出嚴正交涉，要求以美國為首的北約必須承擔全部責任。提出包括道歉、調查、懲兇、賠償等四點要求。

具體就道歉來說，中方要求必須在白宮進行，而且要穿西裝、打領帶，要正式而不是隨意的道歉。

當天，克林頓按照中方要求的規格再次公開道歉，並表示將就這一事件發生的原因向中方作出全面解釋。

5月14日凌晨，克林頓在白宮會見了李肇星等，李肇星不卑不亢地說：“中國人特別重視白紙黑字，所以請總統先生將道歉寫下來。”

克林頓稍作沉默後，提起筆來在李肇星隨身帶來的弔唁簿上寫下“對死難者表示深切的哀悼，對其家屬和中國人民表示真誠的歉意”，並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至此，在道歉這個環節上，美國拿出了行動，但接下來還有調查和賠償事宜。

4月8日，美國就向中國通報了調查結果，聲稱這是一次誤炸，它“並非有意對準中國大使館”，而是“炸錯了建築物，是非常不幸的意外。”

稍作推論，就明白這個解釋是站不住腳的。

從軍事角度講，北約的這次行動完全是有組織、有計劃、有預謀的，根本不可能是什麼“誤擊”和“事故”。

轟炸出動的是美國B-2隱形轟炸機，投擲的是聯合直接攻擊導彈（JDAM），也就是俗稱的“靈巧炸彈”，這是美軍專門用來攻擊鋼筋混凝土建築物這類點狀硬目標的最新制導武器。

這架B-2從美國密蘇里州懷特曼空軍基地起飛，長途飛行15個小時，跨越8個時區，任務極度保密，專為投下這幾顆炸彈而來。

美國國家偵察局就擁有15顆偵察衛星，可拍攝世界各地的照片並可竊聽電話、外交通訊和其它訊號。

它們每隔24小時，在南斯拉夫目標上空偵察兩次，每天還做兩次斜線飛行，能獲得高畫質晰度的影象。而戰爭已經進行了四十多天，所以說美國既不可能不知道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的精確位置，也不可能把南聯盟的“武器供應的總部”與中國使館相混淆。

美國國防部長和中央情報局局長聲稱，是負責提供情報的中央情報局錯用了多年前的“地圖”，結果造成目標選擇錯誤。

美國中央情報局是世界上間諜技術最先進的情報機構，其偵察技術堪稱一絕。

早在60年代，中央情報局的間諜衛星就能看清莫斯科紅場上小汽車的車牌號，而聚集在南聯盟上空的50多顆衛星，竟然看不見中國使館上空的五星紅旗，這豈不是天方夜譚。

除了強烈要求美國進行更為全面徹底的調查，賠償是另一個關鍵問題。

對於賠償問題，兩國從7月15日起經過兩輪談判達成共識，此後經過繼續談判，12月16日簽訂協議，美國向中國支付2800萬美元的作為賠償。

聯合國召開緊急會議後發表宣告，要求北約對其對其所造成的傷亡和財產損失承擔全部責任, 並要求把需對此事負責的所有人繩之以法。

俄羅斯的反應更為強烈。俄羅斯總統葉利欽表示這是“野蠻的、喪失人性的行徑”，俄外長取消對英國的訪問，俄總統特使前往北京通報俄羅斯立場，兩國立場完全一致。

此外，法國、巴西、波蘭、古巴、羅馬尼亞等許多國家都紛紛發來慰問電，英國、義大利、烏克蘭、保加利亞等國對此表示震驚和抗議。

最後，在我國政府嚴正交涉下，美國及其他北約國家領導人就轟炸事件向中國政府、人民和受害者家屬作出了公開道歉，對美國中央情報局8名人員進行懲處，並向中國支付2800萬美元的作為賠償。

以上，大致是事件發生後中美就危機問題展開的政治博弈。從結果來看，無疑是中國獲得了勝利，這是法理和道義上的勝利，是理所應當的。

當時也有不少人認為這並不夠，道歉和賠償不足以彌補中國公民的生命損失，炸館行為無異於戰爭，中國應該更強硬，而不僅僅是譴責或抗議。

但是，須知國家博弈不是莽夫互毆，一切都要以國家利益為首要前提。

1999年，蘇聯解體不到8年，劇變餘波仍未平息。那是最難的時代，是一個機遇與危機並存的時代。

蘇聯倒下後，美國作為唯一的超級大國，實力足以碾壓包括中國的任何一個國家。

蘇聯沒了，美國認為中國在冷戰後國際戰略格局的變動中地位下降，它已無需在戰略上求助中國。

相反，美國可以透過制裁的手段，將中國變成第二個蘇聯。

如何處理這個階段的中美關係，這是新中國又一個史詩級難題。

在20多年前，這還是不可想象的。

看兩國實力對比，1999年美國GDP9.63萬億美元，中國是1.09萬億美元，經濟總量差距在9倍多。

GDP反映不出的是兩國軍事力量的差距。

就在1991年，美國主導的海灣戰爭打出了讓世界瞠目結舌的戰果，伊拉克120餘萬大軍在美軍主導的高科技戰法打擊下迅速灰飛煙滅。

號稱第四大軍事強國的伊拉克如此不堪一擊，就像教學片一樣給我們好好上了一課。彼時我們還與伊拉克一樣沉浸在鋼鐵洪流的大國夢裡，美軍一仗直接把我們從夢中叫醒，也讓中國意識到在軍力上與美軍差距之大。

這個差距，不是一點半點，可能是幾十年。

還好，在我們的冷靜應對下，轉機出現了。

1999年，時值美國總統克林頓第二個任期即將結束。在克林頓總統任期裡，他的對華政策經歷了左右搖擺，從開始的對華強硬轉變為對華接觸，克林頓政府用了一年多時間反思和調整了美國的對華政策，將中國視為“一個重要的亞太國家”，提出“一個繁榮、穩定、統一的中國符合美國的根本利益”。

中國則抓住機會，凸顯自己的影響力，讓美國明白沒有中國的參與和合作，不管是全球性問題還是地區性問題，它都會舉步維艱，促使克林頓政府改善對話關係，擁抱對華貿易。

1999年，也是中國加入WTO的關鍵之年。克林頓即將卸任，出於經濟也是出於地緣政治考慮，簽署關於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雙邊協議被認為是他總統任期行將結束前的最優先要務。

然而，美國國內始終不乏主張對話強硬派，他們不甘心看到中國迅速崛起，此次轟炸可以借南斯拉夫戰爭之機給中國使絆子，既是考驗中國的應對，也是表達對克林頓對華政策的不滿，又能為大選作鋪墊。

按照克林頓在後來自傳中的回憶，他事先對轟炸中國大使館並不知情，得知訊息後“我目瞪口呆，對這個錯誤深表不安。因此我公開地反覆地表示歉意。”

從他事後道歉的表現來看，這個說法還有點可信度。

那樣一個時代，是如今的我們所不能想象的，可謂是棋錯一招，滿盤皆輸的煉獄級難度。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看上去勇氣可嘉，然而“成則謂之勇，敗之則愚至極”。

從1991到1999，中國經濟增速平均保持在10%左右，但依然和美國有巨大差距。國防的強大取決於國家的經濟實力，在軍力方面自然也是如此，美軍先進武器具有壓倒性優勢，我們並沒有辦法對美國進行更好的實質性反擊。

中國仍需韜光養晦。

不顧後果的蠻幹，只能打斷中國的經濟發展，讓國家受到更大的損失。

“發展才是硬道理”，除了這句耳熟能詳的話，偉人鄧小平當年還說過——到那個時期，我們經濟力量強了，就可以拿出比較多的錢來更新裝備。

如今，這正在變成現實。

1999年之後，中國軍工加速發展，逐步彌補上了國防基礎薄弱的短板，中國軍力建設的鏗鏘步伐與社會各項事業的整體發展同步進行。

經歷過恥辱，我們更明白，只有自身的強大，才能不看人臉色，不受制於人。

此一時彼一時，20多年後再看，不用小院列出具體資料，中美實力的此消彼長任何人都看得出來。

還是事實比較有說服力。

2000年7月21日，美國要求中國關閉駐休斯敦總領事館。

這次，中國反擊了，3天后，中國宣佈關閉美國駐成都總領事館。

國家的發展給了國人自信，美國領事館成了網紅打卡地，還有網友調侃該把此處改成火鍋店。

遙想1999年事件發生後，

舉國示威聲討美國，民眾圍住美國大使館，還有衝動的同胞試圖闖入。

如今，再對比一下？

古老的東方智慧博弈西方文明，結果如何，22年後初見端倪。

這就是最大的改變，我們有了大國的自信和底氣。

那些殺不死我們的，終將使我們更強大。

“1999年，中國人是含著淚，在美國領館前抗議。2020年，中國人是帶著笑，在美國使館前合影，朋友們，時代真的變了。”

當年我正是街頭抗議的學子，美國大使館前面到處找磚頭，找不到武警小哥還指點我們哪有磚頭可撿，可見大家的心願是多麼的一致。

20多年彈指一揮間，我們流淚過，奮鬥過，迷茫過，彷徨過，然“不忘初心，砥礪前行”。

炎黃子孫奮進不息，才有瞭如今的轉機，縱然還有不如意，但是我們在盡力追趕。無數國人埋頭祖國建設，鑄就大國長劍，蓄勢待發。

20多年時光如白駒過隙，太多的心酸和汗水，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

所有曾經的隱忍，都是為了今天的騰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