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呢？無非就是一個“將心比心”罷了。

張起靈，壽命很長，但是總會失憶，不停失憶，下墓找記憶，迴圈往復。

小的時候，張起靈被族人拿去當血包，身懷麒麟血卻成為張家人蹚雷的工具人，此處辱罵沒人性的張家人一萬句；

盜筆本傳裡提到的上一次失憶，被越南人抓去當阿坤，赤身裸體下墓釣屍，要不是身手好，估計就涼了，盜筆，完結；

後來遇到了陳皮阿四，做了他的夥計，也是被利用一身本事，道上人稱“啞巴張”，但是沒人對他好，只當他是很厲害的神佛一般的人物；

然後他遇到了吳邪。屍洞裡面，他放血救了大家之後暈倒，只有吳邪給他點了一盤炒豬肝，這個看起來傻乎乎的天真單純的小夥子，應該也是在這個時候給了張起靈一些溫暖吧。

後來，在戈壁灘上，張起靈在吳邪面前第一次表達出了自己的脆弱：“我是一個沒有過去和未來的人，如果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沒有人會發現。”他的短暫脆弱卻被吳邪穩穩接住：“如果你消失，至少我會發現。”換誰不感動吶？

再後面啊，張起靈進入隕玉失憶，彷彿是又一個輪迴。不同的是，這次失憶，沒有利用沒有傷害，吳邪和胖子再一次穩穩接住了張起靈的脆弱：照顧他，幫他找記憶，送他小雞內褲，不是把他當作一個神，而是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有血有肉的人。

他本身就只是一個人吶。

所以盤馬說他和吳邪在一起，一個會害死另一個的時候，他慌了，他害怕自己會害死吳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吳邪(和胖子)已經深入他的生命，是真正的好朋友了。

他的擔憂一直到密洛陀的出現，三個人手無寸鐵，體力消耗極大的時候，他和胖子依然用命把吳邪保護得很好，胖瓶幾乎交代在密洛陀手下。

這個時候的張起靈做了什麼呢，他看著吳邪說，“還好，我沒有害死你。”然後吐出一大口鮮血，徹底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吳邪硬生生拖著胖瓶爬出來，帶他們回來了陽間，鐵三角是真的嗚嗚嗚嗚。

新月飯店，鐵三角帥到飛起！

張家古樓，吳邪戴上三叔的面具，拼了命也要整頓盤口集結人手去把他和胖子救了出來。世人皆道他強大如神佛，卻也是放血龜息差點死在自家祖墳的小可憐吶。

而且讓我感動的是，張起靈和吳邪不是單箭頭，而是大寫加粗的雙箭頭，無論從哪一個層面來說。張起靈對吳邪是不一樣的，很不一樣。且不說在蛇沼的時候，本身凝血障礙的張起靈會擠出手掌傷口的血到吳邪袖子上幫他避蟲這種細節上的溫暖，密洛陀洞裡以命相護的感動，盜八里面的告別才是宇宙級的羈絆。

盜八里，張起靈來杭州找吳邪告別，說，想了想，他和這個世界的聯絡，似乎只有吳邪了。當認真分析“告別”這一連串的動作的時候，我們會發現，別有深意。首先，張起靈是覺得“意義這種東西，本來就沒有意義”的，那麼他為什麼要千里迢迢跑到杭州去和吳邪告別？意義是什麼？他堂堂道上啞巴張是缺那點吃樓外樓的錢麼？

不是。我更傾向於，他是在撒嬌，在糾結。白瑪媽媽用生命給了他三日靜寂，給了他一顆心，給了他愛人和被愛的力量。一百多年來他見過了太多的人心險惡，命運浮沉，所以當他遇到了如太陽一般乾淨純粹的吳邪之後，他也會貪戀溫暖。

所以他在去替吳邪守門之前，來找了吳邪。大概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做沒有什麼意義的事情，但是他是竊竊滿足的。他能夠如蛇沼夜談那次對吳邪說出“唯一的聯絡”這種話，對我來說簡直是捧出一顆心給吳邪看了。白瑪死了之後，他和世界的聯絡就斷了，直到他遇到了吳邪，就像是被命運的浩浩長風吹動的風箏終於被一雙手牽住，他很滿足，也很幸福。

他沒想到吳邪會跟著他去長白山。他糾結的點在，一方面他不想吳邪跟著去，但另一方面，他的心裡也在暗暗期待著吳邪的跟隨。事實上，如果他真的想甩開吳邪，很簡單，書裡甚至有吳邪睡到中午，然後跑去買物資的情節。他如果真的想自己一個人離開，那確實很容易。

但他沒有。他一邊告訴吳邪，你再跟上來，我會打暈你，一邊默許吳邪陪他走最後一程。

最後的那一晚，他隔著篝火看吳邪，看得很深很深。他知道自己的失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到來，所以他想記住吳邪的臉。杭州告別到雪山送別，這大概是張起靈一生中最任性的一次，或者說，自從遇到吳邪，他的人生就變了。

然後是跳下了三十米高的懸崖，把吳邪從雪堆裡救出來，把自己的手腕都摔斷了。我想過三十米的高度有多誇張，十層樓，恐高的可能已經腿軟了吧，可是張起靈義無反顧，說跳就跳了。誰不說一句，不愧是你，張起靈。

張起靈進了青銅門，給了吳邪一個鬼璽，告訴他，十年後，如果你還記得我，可以來這裡接我。其實這時候，張起靈對十年後的相見幾乎是不抱希望的，他不過是給了吳邪一個念想。但是他又暗地裡希望吳邪不要忘了自己，給了他一個十年之約。

他是希望被記得，希望被愛的。

後來啊，吳邪經歷了藏海花，知道了張起靈更多的過去，就差把心疼兩個字刻在煙上吸進肺裡了；在沙海里，更是以自己的身體、九門的命運為籌碼，吸取黑毛蛇的費洛蒙，歷盡千辛萬苦把幕後黑手汪家揪出來滅了。張起靈自由了。

沙海邪幾乎是瘋狂到偏執，他是為了解決九門幾代人的夢魘，但也是為了那個遠在長白山青銅門裡的，深深烙印在心口幾乎不可言說的人。

張起靈是吳邪的執念，吳邪是張起靈的人間。

再後來啊，吳邪把他接回來了。他看著吳邪說，你老了。

我的眼淚不值錢。

雨村的養老生活應該是平淡且歡樂的。張起靈，堂堂道上啞巴張，餵雞巡山，搖身一變成了張大爺，砍砍柴泡泡腳，時不時和隔壁大媽吵個架(不，單方面被罵)，歲月靜好。

如此種種。

我一直覺得，人與人之間，都是將心比心的。真心換真心，吳邪不計利益不算得失，只是單純因為他是張起靈而對他好，所以張起靈感受到了暖，他又怎麼能放手呢。

所以不奇怪，他為什麼對吳邪好。

誰會拒絕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