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已成全球流行之勢，確診病例已蔓延到約80個國家。中國之外，兩週前疫情猛增的義大利和伊朗，赫然成為國際上新一波擴散的主要源頭。南韓雖以確診數逾六千的勢頭暫居海外榜第一，但誰都不知道下個“內爆”的國家會是哪個。

不思既往者，無以言將來。當專家口中的“不排除××可能”一個個變成現實，當西方國家“自以為（公共衛生體系）良好”的幻覺被連日跳漲的數字無情戳破，當“咖哩風”“迷信牛尿”的印度也發生多起本土傳染，當海外疫情“倒灌”中國正在連續上演，指望不久復歸歲月靜好的你，是否要開始做最壞打算呢？

截止至3月6日11：20國外疫情實時資料圖（來源：丁香醫生）

目前“最悲觀”的防控預案，來自英國。一份含“敏感”內容的英國政府備忘錄預測，最壞情況下疫情會導致英國6600萬人口中的八成感染，並有50萬人死亡。

英國衛生部長馬特·漢考克表示：若疫情大暴發，不排除封城。其他應變計劃包括，重召退休醫護人員協助治療。保守黨議員尼基·艾肯證實，如果疫情升級，海德公園將設立臨時停屍房，以加快處理遺體。

3月4日，英國的確診數字劇增70%。英媒稱，當局似乎不再試圖控制病毒蔓延，而是試圖推遲疫情的高峰期。如果疫情持續惡化，英國議會可能要關閉小半年。一葉落而知秋，英美方面花了2億美元拍的007電影《無暇赴死》，一下子把在英公映時間推遲7個月，至今年11月。

（2020年3月3日，英首相召開應對疫情緊急情況會議。3月2日，英國衛生大臣馬特·漢考克（左）抵達唐寧街10號首相府）

同一天，德國衛生部長延斯·施潘稱，疫情已變成“大流行”，他警告情況還會惡化。“大流行”意味著全球人口均面臨感染風險，而世衛組織總幹事譚德塞尚未如此宣佈。

日本政府已經等不及了，直接宣佈取消已經簽發的中國人的簽證，同時禁止南韓與伊朗的國民入境；對於在該措施實施前入境的中韓人士，一律強制隔離觀察14天。而此刻的南韓為減輕國內壓力，鼓勵在韓的約30萬非法勞工回國，其中不少人回國後被確診。

好訊息是，日本多家公司研發出了新型簡易核酸檢測儀，檢測時間從6小時大幅減少到15分鐘。一旦成規模啟用，日本國內的確診數字可能直線攀升，因為之前由於檢測的瓶頸，日方採取的是老齡和重症患者優先檢測的政策，忽略了大批輕症者。

為了防止“醫療踩踏”，日本要求自感有症狀者先致電有關機構諮詢，得到同意後再就醫；而德國醫師協會副主席建議，德國醫院設定“感染門診時間”，自感有症狀者只能在規定時間來就診。

2020年3月5日，在日本東京新宿車站，部分乘客戴口罩出行

與日本、德國相似，法國也出現了多地社群傳播、多個傳染鏈，總確診數（423）已超過日本，緊追德國。法國一開始宣傳防病毒只需勤洗手，只有患病或過去兩週到過疫區的普通人才需要戴口罩；後來部分民眾搶購口罩，法國衛生部直接宣佈須憑處方才能在藥店買口罩。最新訊息是，馬克龍總統宣佈徵用全法口罩，以分配給醫護和新冠患者。

口罩短缺問題在已有3000多人確診的義大利尤為突出，加價數百倍也未必能買到。為防止民眾擠佔醫用口罩，義大利衛生部長斯佩蘭薩乾脆說，戴口罩（預防病毒）是沒有科學依據的。

如果嫌這話雷人，可以聽聽1986年出生的義大利外長（路易吉·迪馬約）的發言。因為旅遊業事關該國經濟復甦，這位外長近日表示：“如果學校復課了，孩子們都去上學了，那麼遊客和商人們也可以來了。”

當然了，保持經濟活力也是打贏抗疫“持久戰”的保障。但這其中，存在著難以調和的矛盾。經合組織警告說，一旦疫情失控，OECD成員國的經濟增長率將有可能減半。

還以口罩問題為例。歐洲有三大口罩製造商，但大部分生產線都設在中國。中國每年的口罩產量佔全球約一半，由於中國此前禁止了醫用口罩出口，一些製造商正計劃將生產線撤回本國或是遷到別國。

同時，歐盟已經協調18個受疫情影響的成員國共同採購口罩等物資。2月初，歐盟曾應中方請求，協調成員國向中國運送12噸的疫情防控急需物資。但現在義大利、法國等都急缺口罩，而俄法德多國已禁止口罩出口。

2020年3月5日，在法國巴黎北部一家藥店，門外貼著“口罩和免洗手部消毒液缺貨”的字條

目前，歐洲的總確診數已超過5300例，其中116例死亡更是駭人聽聞。同時，歐洲還在向世界各地擴散病例。印度累計確診的30例中，就包括15名義大利遊客，以及隨團的1名印度司機。

印度在“輸入”的同時也在“輸出”。香港日前首現從印度輸入的個案，患者於2月23日在印度期間出現腹瀉，相信在印度時已有病症。

而2月中旬印度正在平息國內針對穆斯林抗議者的騷亂，同時熱烈歡迎特朗普的來訪，當時印度“現存確診數”歸零。沒想到，特朗普剛走一週，印度確診數激增，“近14億人口只有三個確診病例”的神話不再。

“重災區”伊朗，更令人憂心確診數即將趕超南韓。據WHO介紹，南韓病例數雖多，但只是圍繞5個聚集性感染群，且絕大多數病例集中在大邱市和慶尚北道的兩個郡，相對容易布控；而伊朗的病例遍佈全國200多個城市，且幾個重要部門被波及——緊急衛生服務部負責人皮爾、工礦和貿易部長雷扎先後確診。

還有“伊朗國家流感委員會”委員做出驚人預測：到本月底德黑蘭將有30%~40%的人口受到感染。如果確實，將是數百萬的感染數量級。以伊朗現有的醫療條件，按照海外累計2.1%的致死率計算，死亡人口可能攀升到六七萬。

稍微讓公眾寬慰的是，伊朗開始借鑑中國經驗。在接待中國醫療專家組之後，伊朗當局將中國診療方案翻譯為波斯語向公眾釋出；組織了30萬個小組開展全國入戶排查，並在公共場所實施體溫監測，還鼓勵公眾減少紙幣的使用。

截至3月6日11時，義大利、伊朗的死亡病例分別是148人、107人。而美國是12人，其中11人都是在華盛頓州死亡（主要在一家老人療養院，可能因員工預防感染的失誤），在加州病逝的1人曾乘坐郵輪前往墨西哥旅行。

病毒“全球旅行”不僅改變了許多人的生活模式，也讓多國領導人如坐鍼氈。

3月初，羅馬教宗方濟各在鏡頭前咳嗽、擤鼻涕（後證實是感冒）的畫面，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國會發言時咳嗽不止的片段，都讓各自的支持者捏一把汗。核心政治人物若是“中招”，存在引發政壇“塌方式感染”的可能。

安倍晉三在國會發言時，被媒體拍到9秒內咳嗽了3次

南韓總統文在寅2月25日在疫區大邱市主持疫情對策會議，參會的副市長會後得知祕書當天確診。雖然副市長本人次日核酸檢測呈陰性，但關於文在寅及同行的部長們是否應“居家隔離”的討論，一度成為南韓的熱門話題。

伊朗是個更棘手的例子。該國副總統瑪蘇梅在確診前一日，還與總統等人共同出席內閣會議。雖然瑪蘇梅只是輕症，但新冠病毒感染者即便無症狀也可傳染，這讓伊朗的抗疫核心團隊暴露在空前的感染風險中。

數日後，在兩名已確診的二線高官過世、20多名國會議員新確診的形勢下，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戴著塑料手套”下令全國進入備戰狀態，而司法部門也臨時釋放了逾5萬名“無症狀”的囚犯。之前伊朗因議會選舉延宕的部分抗疫措施，也在暫停了議會公開會議之後陸續出臺，正所謂亡羊補牢、猶未遲也。

特殊時期，政治家“無防護”問政易惹爭議。早前新加坡總理李顯龍在探望新冠患者時不戴口罩已令人稱奇，之後法國總統馬克龍與收治確診病例的某醫院的一線醫護人員握手，交流全程無人佩戴口罩，被網民戲稱“心大”——法國已有兩名市長被確診，是歐洲首批官員確診病例。

更令人錯愕的是，瑞士一名女議員因成為全場唯一戴口罩者，被議長以一句“不摘口罩就請離場”趕出了聯邦議會大廳。

身處疫情中心國度的人們，或許無法理解那些遙遠地區政治家們的思維邏輯，但也有一些異國他鄉的疫情應對方式，在我們看來似曾相識。

義大利“疫情震中”倫巴第大區的主席豐塔納，在得知一位密友感染後，儘管自查結果為陰性，仍自我隔離14天。之前義大利因疫情告急，派軍隊封鎖首個暴發疫情的小鎮、關閉高危公共場所、米蘭地區實行宵禁等，也讓國人看到了在自由散漫的西方社會，某些情況下同樣不缺關鍵決斷力。

耐人尋味的是，為避免民眾過度恐慌影響非疫區經濟，義大利總理孔特曾考慮修改疫情通報方法，即只通報死亡、重症及有症狀患者人數，不再通報無症狀感染者及短時間內自愈者資料，但“緊急民防部”和主要疫區當局堅持全面篩查，鬧出了小小風波。

義大利是第一個全面暫停與中國間所有航班的國家，但其新一輪疫情的暴發卻找不到明確的“中國源頭”；更諷刺的是，現在不少國家開始“禁飛”義大利，這讓該國的政客飽受民間人士的批評和嘲弄。

2020年2月27日，在義大利圖拉諾洛迪賈諾的一處檢查站，軍人檢查往來通行者

同樣因疫情備受責難的還有特朗普。美國的確診總數雖不起眼，但不明來源的社群感染和多起死亡案例，讓本國的股市一度暴跌，在美聯儲大幅降息後仍未能全面收漲。而口罩數量有限、檢測費用高昂、檢測試劑品質不穩定、疾控中心專家和白宮官員表態不一、總統稱在野黨設“騙局”誇大疫情等等，都讓人納悶這個醫藥行業超級大國怎麼好像外強中乾。

其實，早在小布什和奧巴馬政府時期，美國在國家安全委員會中就有流行病應對方面的專門職位，負責協調衛生部、國防部、疾控中心、國土安全部等。可特朗普上任後，持續削減衛生部門的預算和編制，2018年時任國安顧問博爾頓更是取消了上述協調崗位，導致臨危受命的彭斯副總統有點懵。

現在特朗普慣於宣揚美國有最好的專家、疫情盡在掌控中，可如果最終結果不是這樣，恐怕會拖累他的選情。另外，不同於其他大國（如中俄英法日德巴印）今年沒有大選，美國兩大黨今年的競選活動場面浩大，會否被突發的疫情打斷，還真不好預判。

2020年3月4日，在美國紐約，部分乘客戴口罩乘坐地鐵

隨著別國一些大型展會和體育賽事被取消，日本方面也有了將東京奧運會推遲到年底的預案。至於11、12月才舉行的沙特利雅得G20峰會、馬來西亞蘭卡威APEC峰會等，應該不至於受到太大影響。倒是鑑於東盟多國暴發疫情，白宮推遲了原定於3月14日在拉斯維加斯召開的美國－東盟峰會。

全球政治因疫情“承壓”，但各國國情殊異，首腦們的應對有溫差也基本屬正常，就像大疫當前有的國家民眾在搶購防護用品，有的在囤米糧紙巾飲用水，加州一些亞裔則在囤槍。擴大一種基於共情的理解，依據及時的預警資訊做出適合自己的選擇，是比抱守某種抗疫模式乃至肆意臧否他國更好的處世之道。

作者 | 南風窗常務副主編 謝奕秋

排版 | GI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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