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河南兵班長面臨復員、走投無路的時候,幫了他一把,軍務股沒有批准河南兵班長復員。實際上,河南兵班長的復員報告,也是後來報到軍務股的。連長心裡也明鏡,是我在河南兵班長復員的事兒上,助了一臂之力,他可以順其自然。這是最佳方案,因為這樣處理,可以在有線排長那邊有個說法,咱們報上去了,但團裡沒有批准。
有線排長卻被矇在鼓裡,他算計好的,這次河南兵班長放走了山東沂蒙兵和他的女朋友,他完全可以一箭雙鵰,而且還剷除一個異己。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正在他打著如意算盤的時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他一氣之下,找到了連長,想在連長那裡探個究竟。連長心裡估計,明白個八九不離十,但他在這個時候沒有跟我完全溝通,也不敢一口咬定是我在助河南兵班長一臂之力。連長就是完全知道了我的所作所為,也不會跟有線排長和盤托出的。
從他內心講,已經取消了發展河南兵班長加入組織的資格,就對他打擊夠大的了,再讓他復員,那不是把河南兵班長往火堆裡推嗎?但是,他作為剛剛提起不久的連長,也不能因為河南兵班長是自己帶的兵,就走後門。有線排長非要對這件事糾纏不放,他也只好和稀泥,因為河南兵班長確實做了違背部隊規定的事情。我的出現,雖然連長跟我聲辯很堅決,但是,我無形中做了一箭三雕的事情。保住了河南兵班長繼續留隊,也算是解了連長之圍,重重地打了有線排長一拳。
有線排長問連長,河南兵班長為什麼團裡沒有批准他復員?連長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我也是剛剛在營裡得到團裡軍務股的通知,就讓文書直接通知了你。有線排長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團裡怎麼就隨便否定了下邊的決定?連長一本正經地說,這話你只能在我這裡發發牢騷,出去可不能講這些沒有原則的話。
有線排長本來也是想找連長髮一通牢騷而來的,沒想到在關鍵時刻,連長還要教育他說話要注意分寸。連長語重心長地說,團裡也有團裡的打算,訓練尖子也是要儘量保留的。連長把話鋒直轉過來,說白一點,我當時是為了支援你的工作,才同意補報河南兵班長復員的。現在我們靜下心來回頭看一看,報河南兵班長復員是不是比較草率。
有線排長還有點耿耿的樣子,我沒有覺得草率。連長知道他還在氣頭上,便心平氣和地說,我們對待一切事情都要把握一個度,恰到好處,事情的成功率才比較大,反之,過了度的事情就容易適得其反。河南兵班長究竟犯了什麼大錯。不錯,是他放走了山東沂蒙兵和他的女朋友。這是他帶頭違反了部隊的規定,可我們能不能設身處地考慮下他所處的位置,他也是在為這個可能是第五個光棍的兵,越了雷池,也把自己炸傷了。取消了他加入組織的資格,這已經處罰夠可以的了。沒想到的是,你還要報他復員回家,那確實有過度了。
有線排長看到連長是在推卸責任,把這一切的過錯都推到了他的身上,有些急了,他不高興地說,是我報上來的,卻是連裡批的。連長看有線排長急了,也不客氣地說,是在你錯誤的基礎上,我們犯了一錯再錯的錯誤。既然已經如此了,好在團裡把握住了大方向。我們更要吸取教訓,不能在河南兵班長身上再犯錯誤了。
連長又在鼓勵有線排長,還要跟過去一樣,不要有什麼顧慮,大膽地抓工作。我抽時間也要跟河南兵班長談一談,走是組織的決定,留下來也是組織的決定,在兵營這個大盤子裡,我們都是組織的人,組織怎麼決定,我們就無條件服從。
連長的話既簡單又明理,說得有線排長無話可說,他只好點頭答應,一定要按照連長的指示去做。
有線排長垂頭喪氣地回到排裡,他坐在辦公桌前思前想後,一籌莫展。好在排裡的人員沒有在屋裡,他覺得河南兵班長復員的事情,沒有連長說的那麼簡單,肯定是連長在裡面做了手腳。但他又轉念一想,是連長同意他把河南兵班長復員補報上去的。連長會不會又玩了個將計就計,同意報上去,而後他又活動,把河南兵班長留下來,這可是他一手帶起來的兵啊。
他在反覆琢磨河南兵班長復員這件事,看起來遠比他想象的複雜得多。反正屋子裡就他一個人,他越想這件事越蹊蹺,連裡決定上報很痛快,怎麼團裡沒有批准也很痛快?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不容他過多去想,考慮眼前該怎麼跟河南兵班長談這件事。很明顯,連長是把這個球又踢給了有線排長。其實這也是應該的,解鈴還需繫鈴人。
河南兵班長回來後,有線排長約他談話,他們的談話不是在排裡,而是在兵營的院子裡進行的。有線排長為什麼沒有選擇在排裡跟河南兵班長談話,他是有考慮的,一個是怕談話談崩了,排長沒有下臺階的機會。再一個是這次談話,明顯是河南兵班長由被動變為了主動。但是,儘管有線排長有這兩條考慮,對於河南兵班長來說,也是有點多餘了。現在河南兵班長沒有那些多餘的想法,只要是能夠留隊,什麼也不說了,什麼也不計較了。
有線排長把團裡沒有批他復員的事情,向河南兵班長進行了正式通報。有線排長講得很尷尬,河南兵班長也有些驚愕。他們倆聽到有線排長的通報,心裡都不是滋味。有線排長自己打了自己一個耳光,哭笑不得。河南兵班長確實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就有結果,他已經考慮到是我助了他一臂之力,但是怎麼助的一臂之力,究竟找到了哪級首長,他心裡就沒有譜了。
有線排長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可不是,他對河南兵班長的不滿意,實際上是對連長的不滿意。連長這一點早就看透了,但他要以大局為重,他知道有線排長跟指導員是老鄉。新連長跟指導員鬧矛盾,最後團裡把新連長調走了,指導員卻依然沒有動,他由副連長提升為連長。所以,有線排長的力量,遠遠要大於河南兵班長的力量,何況,河南兵班長還做出了違反部隊規定的事情。此時的有線排長,雖然是曾經的英雄,但是團裡沒有批下來河南兵班長的復員報告,曾經的英雄在河南兵班長面前也是狗熊。好在,兵營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他還可以厚著臉皮,繼續做河南兵班長的思想工作。
有線排長說,像這樣的事情,要從思想上有所準備,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我也經歷過這種事情。那年,我也被連裡安排為退伍物件,可是,報到團裡也沒有批下來,同你的情況一樣,我又繼續留隊,同以前一樣工作訓練,後來還提了幹部。此一時彼一時,在兵營裡,我們就是一塊磚,任由東南西北搬。
有線排長侃侃而談,河南兵班長這個耳朵聽著,那個耳朵冒著。他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都是有線排長一手辦的事情,只不過我插了一槓子,才沒有讓他的如意算盤得逞。
河南兵班長嘿嘿一樂,打我走進兵營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經是兵營的一塊磚了。怎麼搬我,我就怎麼落實,讓我復員,我就回家,讓我留隊,我就要一個心眼乾好部隊工作。請排長放心,我一定會比以前更好的工作,因為我已經是被考驗過一次的人了。
本來,河南兵班長說得有線排長心裡熱乎乎的,當兵就是一塊磚,任由東南西北搬,這也是他經常教育全排戰士要按照這個標準做人幹工作的口頭禪。可是,河南兵班長卻在談話收尾時又來了一句,他已經是考驗過的人,很明顯,話裡話外還隱藏著一種不滿的情緒。有線排長心裡又有一層陰影湧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