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約撰稿丨張竹林 （發自法國巴黎） 編輯丨段文

週日（3月15日）的巴黎，天空藍到不太像話，零零散散飄著幾朵棉絮般的白雲，日頭也特別賣力地播撒著熱量。在優雅的英式風格的蒙梭公園內，所有的長木椅都被遊人佔據，那些一眼看上去就並非一夥的人們，也放下私心分享起本來就不太寬裕的椅子。豎立著“禁止入內”標牌的草地上，一堆一堆的年輕男女或坐或躺，充滿生機。

一切看起來與任何一個Sunny慷慨的巴黎冬末週日沒有什麼區別。

但此前頭一天晚上（當地時間3月14日19點30分），法國總理愛德華 ·菲利普剛剛發表了電視講話，承認新冠肺炎疫情已經嚴重蔓延，政府“最初的限制措施未能得到有效實行”。菲利普稱，法國的咖啡館等公共區域依然有很多人在活躍，這樣非常不利於防止病毒傳播。因此，菲利普宣佈法國進入疫情第三階段，決定從3月15日凌晨起採取多項從嚴措施：1.法國全境關閉“所有非必需的商業和文化場所”，包括餐廳、咖啡館、酒吧和電影院等；2.繼續開放超市、藥店、加油站、銀行等必要場所，以便法國民眾進行必要的採購，但要求民眾減少出行；3.選舉正常進行；4.公共交通視情況減少或暫停，學校停學，限制集會，旅遊管控，醫療人員需要做好準備。

截至目前，法國確診病例為6650人，死亡病例148人，法國總統馬克龍說，這是“法國一個世紀以來遭遇的最嚴重的公共衛生危機”。

但就在政府宣佈從嚴措施後第二天，這個Sunny明媚的週日，所有的告誡都被拋之腦外。在巴黎十二區的Aligre露天市場，一段發到社交媒體上的視訊震驚了很多人：視野之內，人頭攢動。

上個月剛上任的法國衛生部長Olivier Veran對法國人的無紀律性感到憤怒，他要求民眾遵守已經下達的限制措施。在電視上，多位醫學專家嚴肅警告這些無自我約束的行為將導致疫情在法國進一步加劇，並建議政府立即執行像義大利那樣的封鎖全國的措施。

首先是政府措施的自相矛盾。在週日，也就是政府下達的“關閉全法所有非必需的商業和文化場所”措施的實施首日，全法市鎮選舉卻如期舉行。政府給出的理由是，醫學界認為，去投票的風險並不會比外出買菜的風險高。拋開某些投票點連最基本的洗手液都沒有保障這樣不具代表性的事實不說，這個如期舉行的活動具有強烈的誤導性，很大程度上衝弱了民眾對病毒危險性的擔憂。在這個時刻，普通民眾與政府的邏輯是平行的，他們認為，如果全國性投票都能在採取簡單防護措施下如期進行，那麼生活為什麼不能在同樣採取簡單防護措施下如常呢？

其次，法國醫學界的鬆懈態度。從最初中國武漢暴發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以來，法國各大媒體均做了相當大規模報道。1月20日，身為醫生的法國衛生部前部長Agnès Buzyn曾公開稱，病毒“從武漢傳播到法國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很長一段時間內，即便存在對中國統計資料（死亡人數等）的不信任心理，但法國醫學界主流觀點始終堅持新冠肺炎“死亡率要遠比季節性流感低”，未能喚起法國社會對病毒高危害性的整體性戒備（華人社會除外）。醫學界的這種判斷對法國社會的集體態度起了關鍵性作用，眾多在法國被認為是重要的和優秀的流行病專家、醫護人員，認為新冠肺炎不過是一次嚴重點的流感，過多地強調超過八成的感染者不會有任何問題，死亡率低等。他們自從疫情暴發以來所做的誤判已經造成了一種心理上的懈怠。

第三，不可忽視的名人效應誤導。在這點上，最明顯的是法國前總統薩科齊的夫人布呂尼。在一段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視訊中，布呂尼一邊和友人行吻禮一邊挑釁地說，“我們接吻，這太有意思了。因為我們是老的一代，我們什麼都不怕，我們不是什麼女權主義者，我們不害怕新冠病毒。”接著，這位年過五旬的前超模還在鏡頭前故意猛烈咳嗽，做染病狀。儘管在年輕受眾群體中，布呂尼早已被認為是過氣的明星，但她與她的先生薩科齊，在老年群體中依然有一定的影響力，而這一部分人口，正是被認為最易受病毒襲擊的群體。

巴黎當地時間3月16日晚上8時，法國總統馬克龍發表他第二次疫情期間的全國講話，稱“我們是在戰爭狀態”，並正式宣佈：自3月17日中午起，至少15天內在法國全境禁止外出集會，家庭、朋友聚會等一切活動；同時，從3月17日中午起的30天內，關閉歐盟和申根區邊境。

雖然從始至終，馬克龍總統沒有用“封城”一詞，但這些措施和義大利的已經幾乎沒有區別了。不過，個人外出運動和遛狗都是准許的。

這一次的從嚴措施，真的會有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