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天看了抖音裡讓孩子留下他最愛的人的影片後，我一時心血來潮也拿出紙和筆，寫下跟兒子有關聯的人，讓他做出選擇。

兒子起初抱著好玩的心態，我站一邊看著，只見他迅速地依次劃去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朋友，最後只剩下他爸爸陳冬和我。

我自信地瞟了眼陳冬，兒子是我一手帶大的，幾乎沒分開過一天，去哪也都粘著我，對我很是依賴，這結果幾乎沒有懸念。

然而我馬上意識到自己錯了。兒子已經猶豫了五分鐘，依然無法決定留下誰，我驚訝地看著他，然後假裝無所謂地說了句，“就是個遊戲，你想選誰就選誰，不要有太多壓力。

這時兒子才做出選擇，他猶豫著劃掉了我，留下陳冬，轉頭看了我一眼，竟然哭了起來。

一股涼意瞬間襲上心頭，待兒子停止哭泣，我問他：“為什麼會劃掉我，留下爸爸，你平時不是說最愛的永遠是媽媽嗎？”

沒想到兒子的回答再次把我給震住了，他說：“因為媽媽養不活我，媽媽沒有工作，我跟著媽媽會餓死的。”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兒子才八歲，怎麼會說出這種成熟到令人寒心的答案，這麼小的年齡，就這麼理性，在感情和生存之間，痛苦地選擇了生存。

陳冬一邊幸災樂禍，一邊假模假樣地教導兒子，說他不能這麼傷我的心，說我帶他很辛苦，要他向我道歉。

我冷哼一聲回了臥室，坐在床上隨意地划著影片，心卻亂糟糟的。

說不難過是假的，雖然養育孩子不能指望回報，但情感上的慰藉還是應該有的，回憶這些年對兒子的付出，我突然覺得荒謬可笑。其實我前些年就有了想要離婚的念頭，之所以拖著就是因為兒子，但是現在看來，我覺得沒有再繼續委屈自己的必要了。

02

說實話，我的賺錢能力不比陳冬差，而且還要比他強一些。

我跟陳冬是一貧如洗，準確地說是揹負著三十萬的債務結婚的，當時我們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陳冬想為我們以後的生活攢點底氣，於是借了三十萬跟朋友搞養殖，沒想到虧得褲衩不剩。

是我頂住了壓力，毅然決然地跟他領了證，然後勸說他跟我一起去深圳找工作。

我是學商務英語的，一直在深圳上班，收入還不錯，而陳冬需要重新開始，找工作，結交人脈，重塑自信心。

前兩年都是我在扶持著這個家，陳冬一直處於混吃等死的狀態，三十萬的債務，我還了十萬，剩下的也在靠我一點點擠牙膏在償還。生活雖然清苦，但好在年輕，感情也在，我經常鼓勵他，只要努力工作，一定會有出頭之日的。

沒想到這時候真來了個機會，有個朋友介紹他進了一個醫療器械公司做銷售，那是個挺規模的醫療器械公司，做成一單的提成很高。

在朋友的幫助下，陳冬慢慢了解了醫療行業的暴利，時機成熟後，我找爸媽借了五萬，又找親戚借了點給陳冬創業。

沒想到我真的賭中了，陳冬的事業發展的很好，接著我們還清了債務，買了房車，生孩子的計劃也擺上了日程。

我跟自己說，即使生養孩子，我也不會辭職，因為那時候我已經做到了公司亞太地區負責人的位置，放棄不是明智的選擇，而且我也不想在男人手下討生活，即使他是我最愛的人。

只是我們怎麼都沒想到，我們會卡在生孩子這個事上。我們沒有做任何措施，一年下來卻沒有懷孕，去做了各種檢查都沒問題，就是懷不上。

我不甘心，辭職安心備孕。我們開始嘗試吃各種藥，去寺廟求福，最後終於下定決心做試管。

試管連做了三次才成功，所以兒子對於我們來說是這世上最珍貴的禮物，孩子出生，我也就自然而然地留在家帶他，照顧家裡，成為了一名家庭主婦。

03

家庭主婦的眼裡只有孩子，我也不例外，對於兒子，我自認做到了盡心盡力。

小到每餐飯的合理搭配，保證營養均衡，大到學校的選擇，都是費盡了心力，只求給到他最好的養育。

每本早教書的挑選，陪讀，和他一起拼圖一起看書，一起學恐龍叫，還學會了奧特曼的各種名字，參與了他的方方面面，每次聽到他說最愛我時，我的疲憊都會隨之消失，為了他，我做什麼都值得。

而這時候的陳冬不是在牌桌上就是在嘈雜的KTV，跟我說在談業務，說我每天就帶帶孩子，打掃衛生，哪知道打工人的苦。

不知什麼時候，我們開始無休止地吵，我抱怨他不著家，不管孩子，他說我閒得慌，不理解他，處處給他找不痛快，一個什麼都不做的人，成天像只母老虎齜牙咧嘴，醜陋不堪。

我沉默了，我知道自己已經淪為掌心向上一族，但是我認，能夠陪伴兒子成長，是每個媽媽的榮幸和義務，退出職場，我也從未後悔。

其實兒子也透露過嫌棄我不會賺錢的想法，說別人家的媽媽是醫生，是警察，會賺錢還有大本事，我媽媽就只會做飯。

兒子小的時候，我不讓他做家務，覺得他什麼都做不好，大一點，我再喊他就喊不動了，還問爸爸也不做，是因為爸爸賺了錢嗎？

因為陳冬的甩手，我承認有時候把不好的情緒發洩在孩子身上，但是不管我吼他還是罵他，我深信出發點都是愛他，也堅定不移地覺得他也最愛我。

然而現在，我迷失了，兒子嫌棄我了，因為我養不活他，在他還沒成年之前就提前拋棄了我。

04

我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然後做出決定，我要出來工作，我不想圍著孩子轉了。

一週後，我請的住家保姆來了，因為陳冬不喜歡外人在家裡，這麼多年都是我在操持家裡。我跟陳冬說我要出去上班，他罵我瘋了，好好在家帶孩子就行，瞎折騰什麼？家裡又不缺錢。

我笑了笑，沒跟他理論，攝像頭已經裝好，保姆也已經就位，我不是跟他商量，而是通知而已。此時的我已經意識到我不是兒子的，不是陳冬的，而是自己的。

工作穩定後，我又跟朋友學習理財，陳冬雖然不顧家裡，給我的生活費卻很及時，我把生活費攢起來，拿出三分二買了理財產品，還是封閉性增利型別，逼迫自己沒有退路的前行。

一年後，我坦然地跟陳冬提出離婚，並說我不要兒子的監護權。

陳冬傻了，兒子也傻了。

我挺直著腰板拖著行李離開的時候，我聽到兒子的哭聲，陳冬的罵聲，我忍住了自己的不捨和心軟，告訴自己，這樣做是對的。

不是我狠心，也不是我記恨兒子沒選我才放棄他，而是我想讓他跟陳冬生活，讓他認識下他那個會賺錢的父親是不是會把他帶的很好。

我也不怕兒子會被扔給婆婆，婆婆有嚴重的腰間盤凸出，根本就幫不了他，所以陳冬帶兒子，即使保姆能幫襯一點，他依然要分心出來照看。

公婆和父母都很驚訝我的決定，在她們看來，全心全意帶了九年的孩子，竟然主動放棄了他的撫養權，公婆甚至在外面詆譭我，說我不配當媽。而父母雖然不理解，但也只是說這樣也好，說我以後能更好找物件。

05

半年不到，陳冬帶著兒子過來求我原諒，想跟我復婚。

我暗暗冷笑，沒想到陳冬背後的女人這麼快就繳械投降了。他在婚內其實一直有個情人，我早就聽旁人說過，但是始終找不到證據。

我聽說，我們離婚後，他就跟情人兒子一起生活，情人最終受不了當後媽的生活，選擇了分手。

我果斷拒絕了他，他又說什麼兒子不能沒媽媽，應該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還跟我保證以後一定多回歸家庭，多陪我和孩子。

我抱了抱兒子，柔聲說：“媽媽現在還沒能力養你，而且還有很多沒有完成的事，你要乖乖聽話，好好照顧自己，你是男子漢了，你可以做好的對嗎？”

兒子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究沒說，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兩年後，我再婚了，他是我的高中同學，早年入伍當兵，一直沒結婚，退役後發現我離婚了，開始追求我，深入接觸了一段時間，各方面都挺合適，我跟他提了個要求，必須同意我把兒子接過來住。

他二話沒說就同意了，還說他並不打算再生孩子，沒那麼多精力，只想陪著我好好享受餘生。

我激動地打電話給兒子，問他要不要過來跟我一起生活，媽媽已經有能力養你了。

兒子卻拒絕了。

我擔心兒子是生我的氣，怪我當初沒有爭取他的撫養權，沒想到他認真地表示，現在的狀態也挺好，他想我了可以隨時找我。

我笑著點點頭，說我那裡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06

事實上，雖然我沒跟兒子住一起，但我自問陪伴他的時間也不少。離婚後，我搬出去租房子，離兒子那徒步只有十分鐘的距離，就為了他隨時能找到我。

孩子週末放假，節假日，只要我在家都會來找我玩，也正因為沒有跟我生活在一起，不受我管束，彼此都能保留一份新鮮感，也有足夠的耐心去包容彼此。

即使有了爭吵，冷靜後再約到一起，也能做到心平氣和像朋友一般。兒子漸漸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有一次還笑著說，我喜歡這樣的媽媽，不會動不動發脾氣，讓他很放鬆。

我摸了摸兒子的頭，發覺他真的長大了，這幾年沒了孩子的牽絆，我把精力放在賺錢和自我提升上，有空還去健身做瑜伽，確實比全職媽媽那段時間過得充實。

離婚後的那段時間，我也懷疑過自己，恨自己太狠心，擔心兒子會變抑鬱，不過一切都還好，兒子並沒我想象中的那麼依賴我，我也就放下心來為了自己而生活。

我很感激兒子，這是實話，如果不是他的那個選擇刺激了我，我可能還是以孩子為中心，聽天由命地做著兒子心裡無能的中年主婦，即使老公背叛，卻依然抱著為孩子好的說辭說服自己要忍耐，然後蹉跎歲月，直到被這個社會徹底拋棄。

大多數女人都以為孩子多需要她們，為了孩子放棄自我，圍著他們轉，其實是她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這樣，反正我的兒子是這樣，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能及時把自己從孩子是我命的黑洞里拉出來，才能真正地享受我本就應該擁有的幸福和快樂。

女人，首先是自我，然後才是孩子，這話一點都沒錯，而且我深信不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