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至美國東部時間 3 月 26 日凌晨,紐約州已經有超過 25000 名居民感染了新冠病毒並確診。在這樣的態勢下,紐約市內的商業活動逐漸停擺,往日的社交明星大牌設計師們也開始居家自我隔離。
作為美國服裝設計師協會主席,Tom Ford 剛剛在今年 2 月於洛杉磯舉辦完自己的 2020 秋冬大秀。現在,他卻成為了為家裡打掃衛生間的那個人。
本週二,他聯合時尚女魔頭 Anna Wintour 宣佈了一項倡議,表示美國服裝設計師協會與 Vogue 共同設立的時尚基金會,將會對那些因新冠疫情而受挫的服裝企業提供資金援助,可以說是雪中送炭。
設計師 Tom Ford
WWD:有太多事情可以聊了,那我們就先從居家隔離開始吧,最近你是怎麼應對這一特殊的生活方式?
Tom Ford(以下簡稱 T.F.):我們家目前就三個人,我,還有 Richard(Tom Ford 的愛人)以及 Jack (他們 7 歲的兒子)。家裡沒有任何傭人,所以我們要親自完成所有的家務事。我會洗衣服,刷廁所,然後消毒。
WWD:那誰來燒飯呢?
T.F.:Richard 會燒飯,或者有時候我們也點外賣,會讓小哥把食物放在門外。另外,我們還陪著 Jack 一起遠端學習。
WWD:關於工作,人們現在要麼在家辦公要麼待業,情況很糟糕。
T.F.:是的,但我們依然會支付員工工資,他們是我們首先考慮的。
WWD:那真的很好,不過多久之後支付所有員工工資會讓你感到壓力過大?
T.F.:我無法準確推測,但到達某個時間點時,這對所有品牌都將是一個挑戰。運營一家奢侈品公司的成本高昂。可能在那個時間點,當營業額(包括零售和批發)達到某個低點時,幾乎沒有了現金流,但同時還需要繼續運營,支付門店租金、員工工資,可能在幾個月內吧,就會難以維持下去。相比中小型企業,即使是像我們這樣比較幸運的大企業,如果一切停擺,沒有營業額,零售商因為瀕臨破產而取消訂單,那將是一個大問題。
WWD:你的憂慮程度如何?你覺得美國時尚業會被完全摧毀嗎?
T.F.:不會。不管你相信與否,雖然我經常感到悲觀,但其實不是悲觀,而是基於現實判斷。對任何事我都是一個現實主義者。我不認為美國時尚業將就此一蹶不振,我相信美國時尚業可以重振,整個時尚業都會轉型,適應新變化。
想要擁有別人沒有的事物,比如一雙炫酷的運動鞋,或是其他單品,這是人類的本性。通過服飾來表達自我、表達身份地位,也是人類的本性。這種人類的慾望與需求不會消失,只會有所改變,這就意味著轉型。
T.F.:現在一切都是未知數。我們是否會面臨(無限期的)隔離?目前的治療手段會起作用嗎?尤其是對於 70 歲以上的老人來說,他們很可能無法醫治嗎?我們是否壓平了病例增長曲線?醫院還有床位嗎?
我們還會舉辦早春度假系列嗎?很難想象還有品牌釋出新系列。今早,我告訴公司上下所有人,“不要去想度假系列了,我不知道怎麼還有可能釋出。”正如我剛才所說,現在誰還會去逛街買衣服?還會有零售商們在五月的時候主動來說“哇,我想要訂度假系列”嗎?五月距離現在只有六週了。
WWD:你認為九月的時裝週可能會取消嗎?
T.F.:我不確定,這取決於會發生什麼。我想每個設計師也需要思考,人們在九月的時候想要怎樣的服裝和配飾,這會影響到人們會購買怎樣的服飾。
時尚總是反映了我們在文化上的處境,這次也不應該例外。所以我不知道九月會發生什麼,誰能預測呢?也許各品牌在九月的新系列規模會很小,但沒人可以真正預知,這才是最讓人抓狂的地方。通常情況下,我們可以制定一個有條不紊的商業計劃,但沒人可以預測這次的情況。
WWD:鑑於此,作為美國服裝設計師協會主席,你有什麼話想要傳達給所有成員?
T.F.:我想最重要的是一切終將過去,我們會挺過難關。我們的生活、工作可能會發生巨大變化,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長。無論你是裁縫,還是設計師,你生活可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但那只是暫時,一切都會回去,我們終會重返崗位,再次進行創意工作。
雖然身居行業巨頭 LVMH 集團旗下,在可預見的未來裡,Marc Jacobs 暫時不用如其他獨立設計師一般過於擔憂自己的經濟狀況,但如何讓品牌即使獨立於集團依然能自如運營,小馬哥還沒有找到答案。
設計師 Marc Jacobs
WWD:我們的生活突然發生鉅變,你是怎樣應對的?
Marc Jacobs(以下簡稱 M.J.):跟其他人一樣,我有了大量時間處理手頭上的事情。我一直在想,每個人對不幸的處理方式都不一樣,每個人面對危機而拒絕接受的形式也不相同。所以我努力做一個善良、敏感的人,去感受對不同階段的悲痛,對不幸的否認、恐慌,以及所有的事情。雖然真的很難做到。
WWD:在一開始,你是否覺得大家過度恐慌了?
M.J.:並沒有,我對疫情的預測更加糟糕,但我不想稱自己是悲觀主義者,我只是從現實出發來看待這件事。我把我的看法告訴了一些朋友,他們覺得和我待在一起有些壓抑,因為我太悲觀了,但我並不這樣覺得。
WWD:雖然人們有諸多恐懼,但也有許多善意。
M.J.:是的,世事並沒有絕對的好壞之分,這次疫情也是。我知道能夠坐在這裡,已經是一種幸運。我有一間酒店房間,有一個陽臺,和我的狗狗在一起,依然有朋友關心照顧我,這的確是一種特殊待遇。
WWD:你對公司最大的擔憂是是什麼?
M.J.:我最擔憂的,還是待我如家人一般的團隊,以及所有員工。為了儘可能讓他們感到安全無憂,我們實行帶薪在家隔離的制度,至少在接下來的幾周內,公司都會在經濟上給予他們無條件的支援。
其次,我跟 Eric(Marc Jacobs 執行長)談過,我們跟其他品牌一樣,決定一起生產口罩。
我和 Nick(Marc 的左膀右臂)以及負責產品生產的 Danuta 詳談了如何落實。我們在籌備醫療物資,Eric 聯絡了負責亞洲生產的 Danny,訂了一批醫療物資。我們將盡我們所能關心照顧我們的員工,並做更多去幫助他人。
我無法預知未來。但這段時間,我可以用來思考如何重新開啟業務,或者如何繼續我們一直在做的事。
我認為,最大的問題是缺乏一種教育,我們忽略了要去教育人們,所有當不幸突然發生時,很多人都不知道如何應對。
WWD:你是否感到恐懼?
M.J.:當然,我非常恐懼,真的,我完全嚇壞了。為了避免生活在恐懼之中,我儘可能地活在當下。此時此刻,我望向窗外,Sunny明媚,我的兩條狗狗趴在床上,我在與你進行一次對話。此時此刻,我並不感到恐懼,因為這是我的現實生活。但是如果開始想象未來,我就感覺生活在恐懼之中。
WWD:這種說法很有趣。
M.J.:這是從精神的維度來看,我現在沒有感到恐懼。英文單詞 Fear 除了表示恐懼,其實還是一個首字母縮略詞,意思是“假象看似真實”(False Evidence Appearing Real)。
WWD:我好像也聽說這個表達。
M.J.:這個縮略詞有時還是挺有道理的。我並不想說“未來一切都會變好”這樣的話,這絕對不會是我會說的話。
WWD:所以還是活在當下。
M.J.:這是我學到的生活方式——各掃門前雪,做好自己的事。只有把自己照顧好了,我才能在某些方面去幫助別人,比如打電話跟他們聊天,鼓勵他們,關心他們。
我要盡我所能先照顧好自己,每天早上起床,我會禱告,接著去做下一件“合適的事”,有時是洗澡,然後坐在電視機前。
在此刻與你的談話也是“下一件合適的事”之一,因為我知道你正在做的工作,寫作和篩選有用資訊,是很有意義的。
執掌自己的同名品牌將近 40 年的 Michael Kors,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樂觀主義者。在 2018 年成功收購義大利老牌 Versace 後,他將集團名字改為 Capri Holdings。
由於工作特殊,Michael Kors 的原班工作人員目前還在繼續上班,沒有居家隔離。雖然 Michael 承認這次疫情危機讓他的樂觀主義備受考驗,但經歷了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內心深處他依然感到堅強。
設計師 Michael Kors
WWD:你目前的感受怎麼樣?
Michael Kors(以下簡稱 M.K.):我覺得無論事情多麼糟糕,我都儘量看到它們積極的一面。當然,目前我的樂觀正面臨挑戰。雖然每個人都覺得我是樂天派,過去 39 年來,我也經歷許多起起伏伏,但目前在保持堅強的同時,我也感到焦慮和恐懼。
家人與我的感受一樣,每天我們都被不斷重新整理的新聞裹挾,還要分出精力去生活,去經營公司。
WWD:過去一週,公司經營的方式發生了哪些變化?
M.K.:已經不是變化了,而是一種顛覆。我是一個典型的紐約人,性格雖然急躁,但做事很有條理,喜歡提前將事情安排妥當。
通常,我們會同時準備三個系列。而現在,我坐在這裡,一邊想,一邊又覺得毫無頭緒。釋出度假系列的時間就要來臨,但現在誰還有心情穿衣打扮出門度假?這是最為關鍵的問題,而我們已經在準備了。
而且我們與義大利關係緊密,我一般每年會為了新系列去義大利四次,所有與我們共事的義大利人和中國人,我們與他們不僅是合作關係,更是朋友。
我想從我建立 Michael Kors 以來,我沒有真正建立全球化思維,我想象中的全球化只是加拿大的 Holt Renfrew 百貨公司,我沒有想過世界會以這樣的方式緊密相連,恐怕誰也沒有這樣想過。
WWD:你剛才提到了度假系列,你認為這次的度假系列會取消嗎?
M.K.:我想大家要麼會盡量減小規模,要麼直接取消。所有人都必須要衡量此次度假系列的必要性,以及對他們及其公司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
最荒唐的是,我不缺面料,但沒辦法生產服裝。可以說,這個時候任何荒唐的事都可能發生,我也無法預測。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次度假系列的規模會很小,是否會取消就不確定了。
我們得保持一種開放的心態,靜觀其變。坦白說,這是過去 20 年來最混亂的時刻,也許也是劃亮火柴,點亮新的未來的時刻。
WWD:你所說的“混亂”,僅僅是指時尚界還是?
M.K.:是的,關於時尚的一切。過去我們舉辦時裝秀,這場秀一般只對少部分特定群體開放,我們要想知道其他設計師釋出了哪些作品,唯一的途徑是報刊。
但是現在,資訊如洪水般湧入,對於時裝週在哪些國家舉辦,一共舉辦多少次,所有資訊,大家都知道。同時,所有規則被打破,比如現在還有誰設計春季復活節裙裝嗎?我想沒有。一切都在變化。接下來的鉅變將是:我們如何生產、展示和售賣服飾,以及時裝週的意義是什麼?
M.K.:是的,我們未來之路在哪裡?我們還會像以前那樣飛來飛去辦秀嗎?我不希望我們會失去所有面對面的交流。看到義大利和中國的嚴重疫情,看到創意人士之間的溝通互動受阻,我感到很痛心。創意交流不能消失,但我並不確定。
WWD:上週實體門店紛紛關閉,你有什麼感受?
M.K.:我喜歡旅行、逛街,喜歡熱鬧的人群,喜歡親自體驗。
我必須要承認,我是一個“科技白痴”,比如這周需要不斷使用 FaceTime 視訊通話,就不是我一貫的風格。所以對我來說,門店關閉讓我感到很難過,因為實體店是我工作成果的表現,是與顧客實實在在接觸的途徑。
我們也無法去劇院、電影院、書店、餐館、酒吧等所有公共場合。人與人之間的接觸,親自與世界各地的顧客溝通交流,即使不是我自己去,但也感覺這種連線被切斷了。我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
WWD:你有沒有聽到 Michael Kors 團隊其他工作人員的想法?他們擔心自己的工作嗎?很多人都害怕他們很快會失去工作。
M.K.:我們的團隊十分堅強且忠誠,每個人都只是在擔心明天(疫情的發展)。從一開始我就意識到,我的團隊成員不只是商店裡的售貨員,他們更像是使者,而正是倉庫裡的工作人員讓產品可以順利發出,他們都是實實在在的人,我們同屬於一個團隊。我們都將盡量挺過難關。
WWD:你聽起來還是挺樂觀的。
M.K.:不然我們該怎麼做呢?原本我和伴侶總是到處出差,很少待在家,家裡養的貓幾乎很少看到我們,而現在它可開心了。
WWD:至少還有貓感到開心,這也不錯。
M.K.:我想我家貓是目前最樂觀的了。但每個人都應該知道,無論是 15 歲,還是 85 歲,無論你的富人階層、中產階層還是工人階層,每個人都受到疫情影響。
幸運的是,越來越多人意識到這一點。在今天就要結束的時刻,我想要強調的是,我相信人的精神會戰勝一切。WWD
撰文 Bridget Foley
編譯 Julia Zhu、張劍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