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時代都有三件大事:怎樣殺人、怎樣相愛和怎樣死亡。”在我眼中其實還有另外三件大事就是:“他們能行嗎?他們為什麼能行?他們為什麼不行?”而白俄羅斯女記者阿列克謝耶維奇出人意料地“行”了,她獲得了2015年諾貝爾文學獎桂冠,爆出了該獎歷史上又一大冷門。
《紐約客》雜誌稱阿列克謝耶維奇是“非虛構戰勝了諾貝爾”。這在諾貝爾文學獎114年曆史上還是獨一份,而2016年,諾獎更是授予了美國搖滾歌手、民謠藝術家鮑勃·迪倫,連迪倫自己都大感意外:“諾獎授給我,概率大抵相當於我登上了月球。”近幾年,諾獎冷門迭爆,而今年是既補發去年又發今年的獎項,更為引人注目。為什麼名氣“女記者”、“搖滾歌手”都能被青睞,創作技巧華麗、內容豐富的大作家們卻常常與其失之交臂?
美國搖滾歌手、民謠藝術家鮑勃·迪倫
白俄羅斯女記者阿列克謝耶維奇
村上春樹和米蘭·昆德拉:永遠被炒的冷飯
2015年10月8日,我在手機上檢視諾獎的訊息,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日本作家村上春樹的名字,我當時第一反應就是“他怎麼會獲獎?”再仔細一看,原來又是村上在得獎賠率榜上陪跑的訊息,這種訊息一發就是7年,而且敘述的原因也是千篇一律,就是村上的書太暢銷了,幾乎每本書都能賣個幾百萬冊,原因真的只有這麼簡單嗎?
如果你沒讀過村上,或者對其知之甚少,那你在文藝中青年的圈子裡都混不下去,別人即使嘴上不說,心裡也會嘀咕,這人水平也太LOW了,連村上都說不出個一二三四。
村上不僅在東亞各國聲名顯赫,在歐美國家也是少有的知名度極高的亞裔作家。只不過,參加諾獎評選的瑞典學院院士都是精通四五門外語、讀書萬卷的飽學之士、業內權威,他們恐怕和文藝中青年完全是兩個眼光吧……
瑞典學院前常任祕書、諾貝爾獎文學委員會祕書賀拉斯·恩道爾就曾說過:“村上在諾獎賠率榜上居於高位。但這不能說明瑞典學院正在讀村上的作品,也不能說明沒有讀,瑞典學院不會從博彩公司那裡找線索……”這句話裡透露出來的資訊其實挺明確的,村上的作品可能都入不了這些大院士的法眼。因為諾貝爾文學獎的評獎標準是純文學,村上的作品介於通俗作品和純文學作品之間,往上拔高一點很難,往下“墮落”一點也不太容易。所以,真要把諾獎授予村上反而倒比較牽強。
況且,諾獎一向是爆冷溫床,想讓院士們被賠率榜牽著鼻子走,估計是很難的事。2002年,匈牙利作家凱爾泰斯·伊姆雷獲獎,但查遍各種各樣的作家詞典也找不出幾行關於他的介紹。2009年德籍羅馬尼亞裔女詩人赫塔·米勒折桂,幾乎所有的西方文學評論家對其都一無所知。正是通過獲獎,使得這些不知名但水準較高的作家一夜之間廣為人知,起到了非常好的傳播作用。
不過,村上數年來總與諾獎無緣,應該也不是因為其不夠小眾,作品太過暢銷。瑞典學院的院士們還真沒有“仇富濟貧”、“嫉賢妒能”到這種地步。查閱歷年諾獎獲獎名單,你就會發現有大把大把像福克納、海明威、馬爾克斯、略薩等在沒獲獎之前早已名利雙收的作家。村上沒有獲獎,其實只能從自己作品本身找原因……
但村上連續7年陪跑是不是意味著他將永遠無法獲得此獎呢?依我個人看,一切皆有可能。出生1949年的村上,現在還不算太老,還有機會。也許過些年,他不像今天這麼火了,作品更深刻一點了,更純粹一點了,瑞典學院的院士們沒準會又想起他來,賞他一個“黃馬褂加頂戴花翎”也說不定呢 ……
瑞典學院還真有殺“回馬槍”的習慣,你越是紅越是火的時候,我越不認可你,而當繁花散盡,漸漸沉澱成一罈老酒的時候,他們反而會突然“殺”出來為你“吹喇叭、抬轎子。”就以近10年的諾獎得主為例,2005年的品特,2007年的萊辛,2010年的略薩、2011年的特朗斯特羅姆、2014年的莫里亞諾這些作家早都出名三五十年了,是世界文壇公認的殿堂級人物,但他們只是到了人生暮年才獲得瑞典學院的首肯。不少人認為這是瑞典學院玩的一個小花招,目的就是為了營造一種爆炸式的轟動效應,使得諾獎在公眾眼中更加神迷和難以捉摸。對此,我不敢肯定,院士們心裡想什麼誰知道呢?
法國作家米蘭·昆德拉
但米蘭·昆德拉可能是永遠得不了諾獎了。這不但是院士們心裡想的,而且直接從嘴裡說出來了。瑞典學院前常任祕書、諾貝爾獎文學委員會祕書賀拉斯·恩道爾在接受《南方週末》記者郵件採訪時就說:“昆德拉聲稱每年的諾獎評選都給他造成一種‘騷擾’,但諾獎不會為他的名聲加碼時,我想他高估了自己的名聲。另一方面,如果他的意思是諾貝爾獎不大會影響他作品的長遠存在,那他說得對。諾貝爾獎不能確保作品永恆,當然也不會阻礙作品永恆。”
二十多年前,我讀到了米蘭·昆德拉傳世之作《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三十多萬字的小說,我兩個多小時就讀完了,當時的感覺就是太流暢、太雋永、太耐人尋味……,作家韓少功翻譯得也特別好,真正意義上的“信、達、雅”。而且,我也特別驚訝我最酣暢淋漓的小說閱讀體驗居然是從這本外國小說中獲得的。我不是“吹噓”自己多麼有先見之明,就在那個時候,就感覺米蘭·昆德拉要想得諾獎簡直太難太難了。因為,在這之前我讀過的伊沃·安德里奇、懷特、肖洛霍夫、帕斯捷爾納克、聶魯達等諾獎作家的作品,無不氣勢恢巨集像壯麗的史詩,充滿了“刀砍斧剁”,耗盡心血的痕跡。而昆德拉的作品跟他們比還是顯得有些“輕”了……
讀米蘭·昆德拉作品越多越感覺他太老道了,太聰明了,早把這世界看得透透的,字裡行間都充滿了遊戲的態度。或許這些特點都不大對瑞典文學院院士們的胃口。
村上和昆德拉既是諾獎賠率榜上的“釘子戶”,又是全世界文藝青年的“心頭肉”,但恕我直言,他們在瑞典學院院士們的眼裡邊可能只是被一炒再炒的冷飯……
美國作家:被遺忘的二十三年
2016年,諾獎授予了美國搖滾歌手、民謠藝術家鮑勃·迪倫,1993年,黑人女作家託尼•莫里森獲獎後,美國已有二十三年沒有染指諾獎了。而在此期間,法國和英國分別三次,德國兩次奪得該獎。尤其像葡萄牙、匈牙利、奧地利、土耳其、加拿大、中國、祕魯等7個國家還實現了諾獎零的突破。曾經的諾獎大戶美國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如此“一蹶不振”?
對此,美國人其實一直困惑不解。早在2008年諾獎公佈前夕,美聯社記者就按耐不住了,頗有些怨氣地就此問題“質問”當時的諾獎評委會常任祕書的恩道爾。恩道爾回答的頗為官方,也“傲骨錚錚”:“儘管每一個發達文明中都有強有力的文學,但不能迴避的一個事實是,歐洲依然是世界文學的中心,而不是美國。美國文學太孤立太絕緣了……”並且提醒美國文學界,他們太不注重作品的翻譯和在全世界的推廣。言外之意就是美國太自視為老大,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而據羅四鴒在騰訊文化頻道撰寫的《美國作家離諾貝爾文學獎有多遠》一文介紹,恩道爾此話一出就在美國引起了軒然大波。普利策獎得主邁克•迪雷達在《華盛頓郵報》批評:“一個人口只有900萬,只相當於紐約市人口的國家的公民,認為美國‘孤立‘有點兒過分了吧。”《紐約客》的編輯大衛•雷姆尼克則說:“你可能會認為,一個文學院的常任祕書總是假裝很睿智,但實際上,在歷史上,他們把普魯斯特、喬伊斯和納博科夫都忽略了,而提名了一些不夠格的作家,他們的標準讓人迷惑不解……”
美國人的憤懣其實很容易讓人理解,一個九奪諾獎,每年出版5萬多本小說,且湧現出厄普代克、歐茨和羅斯等當代世界級文豪的國家被人如此奚落,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美國作家喬伊斯·卡羅爾·歐茨
在世紀之交的諾獎賠率排行榜上,厄普代克、歐茨和羅斯等三大美國文豪經常會名列前茅,但瑞典學院的院士們可能本著“你想要,就不給你”,就逗你“玩”的心態跟美國作家們“玩捉迷藏。”
我們都是局外人,都只能去揣摩一下院士們的所思所想。首先是他們在內心深處如何評判這三個文豪。厄普代克是以《兔子四部曲》聞名天下的,並以性描寫著稱,公認的是此領域的執牛耳者。但讓人噴飯不止的是,2008年英國《文學評論》雜誌稱厄普代克的作品中充斥著“現代文學中粗魯、不得體或荒謬的性描寫段落”,併為此授予他“糟糕性描寫小說終身成就獎”。而且,厄普代克雖然兩度獲得普利策小說獎,兩度登上《時代》週刊封面,但在1968年4月26日,其登上《時代》週刊的封面,大標題居然是“通姦社會”,而以“高、大、上”面目示人的瑞典學院顯然不大可能把諾獎授予厄普代克。而厄普代克也確實永遠失去了機會。2009年,厄普代克因肺癌去世,終年76歲。而諾獎的遊戲規則是隻授予在世的作家。
出生1933年的菲利普·羅斯在2012年宣佈封筆,他表示,“現在,我不想繼續寫作了。我把一生都獻給了小說,讀小說、寫小說、教小說。我已經將擁有的天賦發揮到了極致。”羅斯是名副其實的“語料庫之王”,在他筆下標準的美式英語,各地方言俚語,意第緒語,希伯來語交相輝映,構成了一幅幅生動的美國猶太民族的風俗畫。但這樣的作品都太難翻譯,太難向全世界傳播了。
而比羅斯小5歲的女作家歐茨是以揭露美國社會的陰暗面和暴力行為而宣告遠播的。她的問題是寫得太多,不簡練,而且過於現實主義和“巴爾扎克”化,與通行的當代文學的創作方法有一定距離。雖然羅斯和歐茨都年事已高,但根據瑞典文學院愛殺“回馬槍”的傳統,諾獎的大門並沒有完全向他們完全關死,只是希望太過渺茫。其次,美國文化日益橫掃全球,大行其道,內心深處充滿歐洲貴族精神的瑞典學院院士們估計會為此非常不爽,他們要通過自己的評選暗中對這種風潮進行糾偏。當然,美國作家二十二年來一直無緣諾獎的原因還有很多,恕篇幅所限,就不一一贅述了……。
超天才大師:就讓他們高高在上、漫步雲端吧
1895年11月27日,瑞典化學家諾貝爾立下遺囑,捐獻全部財產3122萬餘瑞典克朗設立基金,每年把利息作為獎金,授予“一年來對人類作出最大貢獻的人”,諾貝爾文學獎是其中五大獎項之一。
在1901年首屆諾貝爾文學獎頒獎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此獎非托爾斯泰莫屬了。讓人類歷史上的“小說之王”獲得首獎,簡直是再美好不過的開端和實至名歸了。但讓人大跌眼鏡的是,此獎項居然授予了並不太知名的法國詩人普呂多姆,理由是其作品 “是高尚的理想、完美的藝術和罕有的心靈與智慧的實證"。
或許是瑞典學院的院士們太學究、太咬文嚼字了,因為按照諾貝爾的設想,要把此獎項授予“最近一年來在文學方面創作出具有理想傾向的最佳作品的人”。他們或許認為普呂多姆正是這樣的人。但第二年總該授予托爾斯泰的吧,其實還沒有,而且還堂而皇之地給出了理由:“托爾斯泰否定了一切形式的文明,讚美原始的生活方式,任意改寫《聖經》,對於他那種罕見於一切文明樣式的狹隘和敵意,我們覺得無法忍受……”從此,瑞典學院“封殺”了托爾斯泰。
雖然,諾貝爾曾一再強調,要把諾獎授予對人類作出最大貢獻的人,但說白了,文學又不像自然科學,有學術成果在那,文學獎的評選,沒什麼客觀標準,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純粹的評委打分專案。因此,出現什麼結果都有可能。
就比如,在與托爾斯泰同一個時代,諾獎不但錯過了託翁,還錯過了易卜生、契訶夫、左拉、斯特林堡等偉大的作家。而在隨後的一百多年的歲月裡,他們還錯過了曼傑什坦姆、策蘭、勞倫斯、伍爾夫、奧威爾、卡夫卡、喬伊斯、哈代、博爾赫斯、納博科夫、卡爾維諾、龐德、普魯斯特、里爾克、菲茨傑拉德、格里耶、瓦雷裡、厄普代克、波拉尼奧等文壇泰斗,並且還有可能錯過昆德拉、羅斯和歐茨等當代文豪。
上述結果雖讓讓人充滿遺珠之憾,但換個角度想,不應該把諾獎簡單地看成文學領域的終身成就獎,而應該看成引領文學趨勢的風向標。早期,瑞典學院的院士們更推崇理想主義的作品,也就是推崇更純粹意義上的高、大、上追求。而在經歷了兩次世界大戰之後,他們更推崇用創新的文體來表現人類心靈的扭曲和各種光怪陸離的異化現象。而進入當代之後,院士們的視野也日益全球化,更加關注亞、非、拉、美等洲作家的作品,更加關注在他們筆下各種權利架構裡生活的普通人的命運。而院士們也沒有簡單到只會錦上添花的地步,而以上這些文豪也不會因為沒有奪得諾獎而“稍遜風騷”,減弱其在文學史中的地位。
行文至此,我突然有個怪念頭,就是感覺瑞典文學院的院士們可能暗中有個不成文的約定俗成:不想把諾貝爾文學獎授予那些超天才的大師們。而我認為的百年來文學領域的超天才大師有這麼幾位:托爾斯泰、喬伊斯、里爾克、博爾赫斯、艾科和品欽等六位。托爾斯泰之所以沒有獲得諾獎,前面已經著墨很多了,不再贅述。愛爾蘭作家喬伊斯的《尤利西斯》那完全是一部“天書”,這世界上有幾個人能看得懂?而奧地利詩人里爾克又太花,幾乎睡變了全歐洲有姿色的公主,將諾獎授予他,會有損瑞典學院的自身形象。阿根廷作家博爾赫斯沒有得諾獎的原因,據傳是因為和智利的大獨裁者皮諾切特拍了張合影,但我想院士們還不至於那麼狹隘吧。博爾赫斯是阿根廷國家圖書館的館長,是上世紀中後期全世界最偉大的人文學者。院士們可能會想,您都登臨人類學術之巔了,真沒有必要用諾貝爾獎為您證明什麼。同理也適用於當代最偉大的學者義大利人艾科。而美國作家品欽的問題就更為簡單,他太天才了,天才到凡人根本無法企及,也沒有興趣探究。其後現代的作品觸及的都是人類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研究的最高領域,讀其書猶如誤入大霧瀰漫之中,是升級了不知道多少個版本的《尤利西斯》……
在這個世界上,有極少數人的智慧和才華總遠在凡人之上,甚至在人才、俊才甚至是天才之上。而對於那些超天才的文學大師們,瑞典學院採取的態度其實是正確的:就是不與這些超天才們“勾搭”,而讓他們永遠高高在上,漫步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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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和昆德拉還不需要用諾獎證明。沒什麼理由,就像菲茨傑拉德的了不起的蓋茨比。這本書在當時也沒有獲得認可,但在傑拉德死後幾十年後被推向美國的時代經典。好的書留給世人就好了。以前沒有諾獎,大家不還是活得好好的。不用特別著重這個。村上肯定也是這麼想。生活不是為了迎合什麼,他寫小說更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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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諾獎肯定得獎人的成就,是作家,物理學家等抬高了諾獎,錯過的各位大家,是諾獎配不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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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士們不能選公認的和暢銷的。如果被認為福斯和他們一樣陽春白雪,或是被認為他們和福斯一樣下里巴人,怕是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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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斯捷爾納克也是被提名10多次,才最終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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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制諾貝爾nba,抵制一切西方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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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得獎,高興的買了一塊挪威的森林,在裡頭和小澤徵爾丙蠋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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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一個西方的所謂獎項嗎,我可以說去年買了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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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廣讀詩書的人才能寫出這樣的文章啊,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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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萬字,倆小時讀完。你可真是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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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玩意,千萬別當真!就當看肥皂劇。
其實公道自在人心,他們絕不會亂選,我看過從初始到今天的諾獎文學名單,他們的作品都從不同方面展現出了平凡人的高貴品質與希望,代表著人類平凡而偉大的靈魂,而類似村上春樹是什麼鬼,日本的郭敬明罷了,我也算比較喜歡村上,但讓他得諾獎,不適合。